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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仲子集 明 胡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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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胡仲子集

别集類五

提要

臣等謹案胡仲子集十巻明胡翰撰翰字仲子一字仲申金華人洪武初以薦為衡州府教授事迹具明史文苑傳是集乃其門人劉剛及浦陽王懋温所編以洪武十四年刋板今印本罕傳惟冩本猶存於世凡文九巻詩一巻史稱其文曰胡仲子集詩曰長山先生集今合為一集豈剛等所併歟史又稱翰少從呉師道及呉萊學為古文復登同邑許謙之門今觀其文章多得二呉遺法而持論多切世用與謙之坐談誠敬小殊然嘗與修元史五行志序論即其所撰今見集中於天人和同之際剖析頗微犧尊辨宗法論諸篇亦湛深經術則又未嘗不精究儒理也詩不多作故巻帙寥寥而格意特為髙秀朱彛尊靜志居詩話曰金華承黄文獻溍栁文肅貫呉貞文萊之後多以古文詞鳴詩非所好以詩論吾必以仲申為巨擘焉獨孤及之論曰五言之源生於國風廣於離騷著於蘇李盛於曹劉漢魏作者質有餘而文不足以今揆昔則有朱絃疏越太羮遺味之嘆誦仲申五言正猶路鼗出於土鼓篆籀生於鳥跡庶幾哉升堂之彦乎宜潜溪有學林老虎文淵鯨之目也斯言允矣

乾隆四十二年八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胡仲子文集原序

韓退之抗顔師一世自李習之以下皆欲弟子臨之而習之謇然不甚相下崇言正論徃徃與退之角其復性平賦二書修身治人之意明白深切得斯道之用盖唐人之所僅有而可與退之原道相表裏者也濓嘗以為習之識髙志偉不在退之下遇可畏如退之而不屈真豪傑之士哉古之君子其自處也髙其自期也逺其自視也尊其擇師與友也審舉天下無足慊意者則求古人之賢者而師友之茍有得於心矣當時知否不卹也身之貴賤弗論也行之為事功宣之為言論一致也其心廓然會天地之全而游乎萬物之表視古今如一旦暮視千載以上之人若同堂接厀而與之語何暇以凡近者累其心乎孟子舎子思之門人而願師孔子非遺其師也道冝然也近世學者鄙陋而無志聞古之人畏之如雷霆鬼神不敢稍自振僕僕焉於庸常之人師云師云而卒無所成者皆習之之所棄也吾友胡先生獨不然自其少時誦數十萬言在諸生中已驚動其鄉邦老儒咸畏而敬之及其既長而壯竒邁卓越務師古人出言簡奥不煩而動中繩墨如夏圭商敦望而知其非今世物也同郡大儒若吳貞文公立夫先生嘗師事之呉公亟稱其才不置黄文獻公晉卿以文學名天下見先生輒延致共語所以期待者甚隆而先生亦不為之屈也諸公既亡先生之學益成行益修德愈劭而文愈雄大江之南稱賢者必曰先生而先生不自以為至也今天子有國之初大臣交薦先生才行上憫其老不欲重煩以政命為衢州教授會修元史復薦入史舘史成賜金帛遣歸或謂先生未展其所學而先生澹如也先生嘗慕邵子程子之為人所養甚深極乎博而守則約務乎大而不遺乎細於人鮮所推讓而所許者衆必以為賢於言不輕發而所言者人必以為當其所著衡運井牧皇初諸文有習之之辭而所得者非習之所及也先生年未老而文已傳於時獲讀之者莫不知其為可貴然其可貴者豈特文乎哉是則先生之自得者世之人未必能知雖濓亦不能盡其詳也濓與先生同師於呉公相友五十餘年髪秃齒豁矣見世之士多矣心之所仰而服者惟在先生則先生之文豈獨今之所難遇乎學子劉剛撰次成集而王君士覺為圖其傳來請序濓不讓而書其首篇所以嘆先生之善學而幸天下之見其文也先生名翰字仲申金華人仲子其號云洪武十三年秋八月癸酉前翰林學士承旨嘉議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兼太子贊善大夫同郡宋濂序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一

(明)胡翰 撰

衡運

皇降而帝帝降而王王降而覇猶春之有夏秋之有冬也由皇等而上始乎有物之始由覇等而下終乎閉物之終消長得失治亂存亡生乎天下之動極乎天下之變紀之以十二運統之以六十四卦乾天道也健而運乎上坤地道也順而承乎下天地既判其氣未交為否既交為泰始乎乾訖乎泰四卦統七百二十年是為天地否泰之運乾一索得男而為震坤一索得女而為巽震長男也巽長女也夫婦之道也始成為恒既交為益乾再索得男而為坎坎中男也坤再索得女而為離離中女也中男中女夫婦之道成為既濟既交為未濟乾三索得男而為艮艮少男也坤三索得女而為兑兑少女也少男少女夫婦之道成為損既交為咸是為男女交親之運男治政扵先女理事以承其後男之治也從父之道大壯也旡妄也長男從父者也需也訟也中男從父者也大畜也遯也少男從父者也六卦統一千一百五十有二年是為陽晶守政之運女之治也從母之道觀也升也長女從母者也晉也明夷也中女從母者也萃也臨也少女從母者也六卦統一千有八年是為隂毳權(闕)之運坤隂也得(闕)育而生男乾陽也得(闕)而生女男歸扵母女應扵父豫也復也長男歸母者也比也師也中男歸母者也剥也謙也少男歸母者也六卦統九百三十有六年是為資育還本之運小畜也姤也長女應父者也同人也大有也中女應父者也夬也履也少女應父者也六卦統一千二百二十有四年是為造化苻天之運乾坤父母之道也必有代者焉代父者長男也從長男者中男少男也觧也屯也中男從長者也小過也頥也少男從長者也四卦統六百七十有二年内外以剛陽治政是為剛中健至之運陽剛之極隂必行之代母者長女也從長女者中女少女也家人也鼎也中女從長者也中孚也大過也少女從長者也四卦統七百九十有二年内外以隂柔為治是為羣(闕)位賢之運隂隨扵陽為順豊也噬嗑也中女從長男者也歸妹也隨也少女從長男者也莭也困也少女從中男者也六卦統一千八百年是為德義順命之運陽隨扵隂為不順渙也井也中男從長女者也漸也蠱也少男從長女者也旅也賁也少男從中女者也六卦統一千八十年是為惑妬留天之運長男既息為男之窮也長女既息為女之窮也扵是中男與少男相摶焉蹇也蒙也二卦統三百三十有六年是為寡陽相摶之運陽之摶也隂必隨之扵是中女與少女會焉暌也革也二卦統三百八十有四年是為物極元終之運十二運上下萬有一千七百八十載陽來隂徃太乙臨之不浸則不極不極則不復復而與天下更始非聖人不能也聖人非天不生也天生仲尼當五伯之衰而不能為太和之春者何也時未臻乎革也仲尼没繼周者為秦為漢為晉為隋為唐為宋垂二千年猶未臻乎革也泯泯棼棼天下之生欲望其為王為帝為皇之世固君子之所深患也余聞之廣陵秦曉山迺推明天人之際皇帝王伯之别定次于萹

尚賢

人君兼天下之所有以貴則天下莫與侔其勢也以冨則天下莫與較其利也以權則天下生殺之所由懸也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而必有待扵賢者知天下不可自用也人雖聰明睿智一堵之外目有所不見十室之間耳有所不聞萬鈞之重力有所不舉百工之事能有所不通况天下大器也舉天下之大器重任也而三代王者或以不明而克綏先禄或以幼沖而弘濟多難或負過人之才强力辨捷而遂亡國喪家不保其身豈天下之大器重任材力者有所不堪而幼沖不明者能勝之哉太甲成王以有伊尹周公為之輔佐故天下不勞而治夏癸商辛有終古龍逢而不能聽有膠鬲商容而不能用故天下不治而厎扵滅亡用得其人則太甲之不明成王之幼沖可以遷善改過緝熈光明而為令主不得其人而自用之則雖夏癸之勇力商辛之辨捷負過人之才而不免為獨夫得失之幾不可不審也亡國之人非盡不肖興王之臣非必皆賢天之生才何代無之伊尹仲虺巫咸甘盤傅説非盡生於亳邑也閎夭泰顛散冝生南宫适太公望畢公毛公非盡出於豐鎬也亦非素有位而貴也遇之以其道則耕築漁釣逺迹田野海濵之人皆起而任公卿大臣之責伊尹傅説太公望之於商周是也遇之不以其道雖千乗之國萬鍾之粟曽不足以延搢紳游談之士孟軻氏之於齊梁是也道合則合道離則離去就之義不可苟也至治之世以德相尚天下無不可仕之國故君為官擇人而臣無擇官士患德不修不患無聞也患業不廣不患無位也德修而業廣矣雖欲處衡門而樂考槃也詢衆庶者在閭其能舎乎興賢能者在鄉其能不舉乎由鄉而達於諸侯貢于天子之廷三適者受上賞不賢者貶爵土則諸侯之責重矣賢者授之以官大賢授大官能者任之以事大能任大事則天子之任又重矣商周之盛上無曠官下無遺才其君臣遇合盖如此周德既衰春秋戰國之際不能統一於是君擇臣而臣亦擇君以事之然猶以義相尚侯嬴魏夷門監也而魏之公子枉車騎虚左迎之毛遂趙下士也而楚烈王願奉社稷歃血聼之魯仲連東海布衣也居邯郸圍城之中不肯西靣而帝秦人以為天下士也謷然負其髙世之志伸大義於諸侯之上漢唐數百年之盛未有肖其風烈者髙帝太宗觧衣輟哺傾身散財從海内之士舉天下於反掌之間傳世永久當是時也曰竒士者有矣曰國士者有矣求所謂天下士果何人哉士氣卑而主勢崇偈偈焉以權利相任使其人固有不屑者矣如魯兩生野王二老世豈盡知之乎夫揭數尺之竿懸尋丈之緡鈎螾為餌而投之河海所得者鱦鮒之屬耳吞舟之魚終不足致也其為術亦疏矣人主之心其精神念慮與天地相酬酢茍積至誠廓至公求天下之賢以寅亮天工孰不風動而應之於下天下至廣人才至衆其要莫先於論相相之賢否官之得失所係也官之得失政之隆替所係也由君子言之是猶後世之論相也未能盡古之道也治天下有本君之謂也治天下有要賢之謂也其本正者天下不勞而治其要得者天下之本不勞而正漢唐之君莫或知之其有天下非不求賢也其求而用之者不過以郡國之政有不舉耳朝廷之治有不備耳公卿大夫之職有不稱耳未嘗知正天下之本也為公卿大夫者亦以為能寄郡國之政佐朝廷之治於職足矣未有能正天下之本者也王伯之畧混聖賢之道塞非此其故乎蓋至趙宋而後世之君子有以此為任者而其主不能擇也帝王之大經大本託之空言而無補當此之時得君專且久者皆時匪人假儒術以濟其奸者也易言拔茅連茹泰之君子以此進其君子否之小人亦以此進其小人二者迭為消長故知人之難非獨難扵君子而深難於小人至于君子之小人則又難也其言辨其行堅其見聞之博足以出人之不能其情貌之深足以欺人之不測其知術之巧足以移人所好而不悟其才藝之美足以行人所難而不惮其名君子實則戾也辨之早去之不果植為朋黨惡知其非君子也雖有君子横罹口語又惡知其非小人也知人則哲帝陶唐氏猶難之共工崇伯之屬衆所共賢者也而帝獨以為非賢其後果不賢也於是去之而帝之廷無惡人矣於是禹皋陶為帝臣者皆得著其成績人主欲進賢而不能逺小人不足以言知人不知人不足以言得人非常之士待非常之主然後用之天降時雨山川出雲其興於此時也蓋必有之矣其興於此時也吾必得而見之矣

井牧

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萬民故天下之利聖人不私諸已亦不以私於人井田之制是也井田者仁政之首也井田不復仁政不行天下之民始敝敝矣其後二百三十有二年而漢始有名田之議猶古之遺意也又其後六百有三年而元魏始有均田之法猶古之遺制也先王之遺制遺意由秦以來僅一二見又皆行之不逺天下之民益敝敝矣為政者南面以子萬姓一夫之飢猶已飢之一夫之寒猶已寒之孰無是心也而訖莫之極焉方漢承秦苛虐之後民新脱去湯火未遑蘇息髙帝因而撫之逮及文景之世國家晏安無事宗戚大臣憑藉貴髙之勢争取美田宅以為子孫利益郡邑富商大賈周流天下貲累鉅萬治生産畜牧膏壌十倍上儗封君編户之氓無立錐之地則卑下之為役為僕不暇顧其身貧富不均埶所馴致也故董仲舒言於孝武以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冝少近古限民田以抑兼并名田者占田也占田有限是富者不得過制也其後師丹孔光之徒因之令民名田無過三十頃期盡三年而犯者沒入之議者以三十頃之田周三十夫之地也一夫占之過矣晉石苞令民男女二人占田百畝丁男女有差有國食禄者有差或十頃或五十頃兼以品蔭其親屬自啓奸端矣民無恒産不能制之專事要束之問不勞民駭衆坐獲井田之利此吾所未喻也殆不過為兼并之閑耳非有資於畎畮細民能無不足之患也故名田雖有古之遺意不若均田之善李安世在魏太和中其得君非華夏之主也其得民非歸馬放牛之時也以魏國之大獨能均其土地審其經術差露田别世業魏人頼之力業相稱北齊後周因而不變隋又因之唐有天下遂定為口分永業之制而取以租庸調之法口分即露田也露田夫四十畝婦人二十畮而率倍之口分八十畝而不倍惟嵗易之田倍之永業即世業也夫家受而不還皆二十畝所以課蒔桑麻也民有多寡鄉有寛狹田有盈縮狹鄉之民受田半之為工商者不給而在寛鄉者給之亦半也老疾寡妻妾給之三十畝四十畝雖不耕不可無養也當户者益之二十畝雖已有田不可不優也以此均天下之田貧不得粥富不得兼猶懼不能守吾法而乃聽民粥永業以葬粥口分以遷是以小不足而大亂法也何捄於敝振窮恤貧民獲保息周典也何惜而不為之粥而加罰永徽之禁抑末耳議者如宋劉敞又以魏齊周隋享國日淺兵革不息土曠人稀其田足以給其衆民獲其實唐承平日久丁口滋多官無閑田給受民不復獲其實視為具文不知隋唐之盛丁口相若耳開皇十二年發使均天下之田狹鄉一夫僅二十畝隋之給受何加於唐也唐雖承平日久貞觀開元之盛其人户猶不及隋何至其田具文無實也敞言過矣但狹鄉之民多而田不盈永業之田粥而民不固如陸贄所謂時弊者埶馴致也時敝則法亦敝故均田雖有古之遺制不若井田之善周制九夫為井井有溝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有洫四甸為縣四縣為都都有澮地方百里是為一同治都鄙者以之夫間有遂遂有徑十夫有溝溝有畛百夫有洫洫有涂千夫有澮澮有道萬夫有川川有路萬夫之地三十二里治鄉遂者以之孟軻氏請野九一而助國中十一使自賦盖二法並行遂人匠人多寡異數而内外相經緯焉王畿之内五十里為近郊百里為逺郊六鄉六遂居之六遂之餘地為甸地距國中二百里即公邑之田天子使吏治之者也甸地之外為稍地距國中三百里大夫所食之采地也稍地之外為縣地即小都之田距國中四百里卿及王子弟之疏者所食之采地也縣地之外為畺地即大都之田距國中五百里公及王子弟之親者所食之采地也此王畿之制井田常居十之六其不為井者四郊甸地耳其曰夫三為屋屋三為井則出地貢者亦三三相任如井田之法八家樹蓺一夫税入于公孟軻氏所謂皆十一者是也鄉遂之地萊五十畝或百畮二百畝而都鄙之田或不易或一易再易是亦名異而實同也地有肥磽為之井者必有牧以濟之所謂萊與易者則皆牧也故小司徒曰井牧其田野井者其正也牧者其變也井地均不必牧也井地不均必牧以均之也由是達于天下雖有山林川澤不可以開方制者以井牧授之以貢助取之諸侯之國可按而定也楚人東南之要服也蒍掩為司馬度山林鳩澤藪辨京陵表淳鹵數畺潦規偃瀦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九土之入修千乗之賦况中國之地無山林澤藪之阻無淳鹵畺潦之患原隰衍沃舉目千里夏后氏用之以為貢商人用之以為助而周人兼用之以制畿甸經邦國其法可考者徃徃存於周官之書其不合者以孟軻氏為之權衡豈不較然也哉故嘗以為井田之法行有十便民有恒産不事末作知重本一也同井並耕勞逸巧拙不相負齊民力二也奉生送死有無相贍通貨財三也貨財不匱冨者無以取贏絶兼并四也取以十一天下之中正吏無横斂五也比其丘甸革車長轂於是乎出有事以足軍實六也一同之間萬溝百洫又有川澮戎馬不得馳突無邊患七也畎澮之水澇則疏之旱亁則引以溉注少兇荒八也少壯皆土著奸偽不容善心易生以其暇日習詩書俎豆養老息物成禮俗九也逺近共貫各安其居樂其業尊君親上長子孫其中不煩刑罰而成政教十也一舉而十者具矣何憚而不為乎其謂不可為者蓋亦有二焉丘甸縣都其間萬井為溝洫者又萬計包原隰而為之窮天下之力傾天下之財非數十年之久不克潰于成也非大有為之君不能致其決也此不可者一也中古以降淳厚之俗薄澆偽之風熾恭儉之化衰功利之習勝經久之慮少僥倖之敝多以限田抑富强猶有撓之者况使盡弃其私家之産乎以均田授農民猶有不能周之者又况生齒滋衆之時乎怨歸於上奸興於下此不可為者二也以余論之二者何足尼吾事乎古者步百為畝漢人益以二百四十為畝北齊又益之以三百六十為畝今所用者漢畝步也今之五十畝古之百畝也漢提封田萬萬頃惟邑居道路山林川澤不可墾餘三千二百二十九萬頃皆可墾元始初遣司農勸課定墾田八百二十七萬五百三十頃是時天下之民一千二百二十三萬三千户以田均之計户得田六十七畝古之百四十畝也家獲百四十畝耕之未為不給也加之簡稽則工商禄食之可損者又不知其幾也雖唐盛時永徽民户不過三百八十萬至開元七百八十六萬亦不漢過也以天下之田給天下之民徵之漢唐則後世寧有不足之患乎田無不足之患則取諸民以與民天下皆知吾君之不私也天下有如卜式者且將先吾民而為之孰不響應扵下也秦長城之役袤延萬里塹山堙谷暴兵三十萬而阿房之作督用徒刑者又七十餘萬郡邑之民發謫徙邉者又歳不休息不德甚矣天下怨誹未聞有一人違者况下令如流水之源固民心之所欲也王政之所本也今先取一鄉之田井之其制定其事便其民悦然後行之一郡取一郡之田井之其制定其事便其民悦然後行之天下天下之制定事便而民悦也亦何異於鄉郡乎是天下之田可井也事不勞者不永逸欲長治久安而不於此圖之亦茍矣唐太宗嘗讀周官之書至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慨然嘆曰不井田不封建不足以法三代之治人君負有為之才操可致之埶其時又非難也封建議而不行井田知而不復君子葢深為唐惜之吾聞春氣至則草木生秋氣至則草木落生與落必有使之者矣物莫知之也故使之者至物無不為使之者不至物無可為上之人審其所以使故物莫不為用管商之法孰與先王之制天下皆知其非民利也而齊秦舉國聴之其故又可知也以先王之制使若管商者為之以紀人事經地利吾知天下之田可限也可均也亦可井也此無它善操其所使而已矣忠信之道賞罰之柄上之所以使也

五行志序論

人與天地參為三極災祥之興各以類至天之五運地之五材其用不窮其初一隂陽耳太極耳而人之生也全付畀有之具為五性著為五事又著為五德修之則吉不修則兇吉則致福焉不吉則致極焉徴之於天則休徴之所應也不吉則咎徴之所應也天地之氣無感不應天地之氣應亦無物不感而况天子建中和之極為神人之主範圍天地之玅其精神常與造化相流通若桴皷然故軒轅氏治五氣髙陽氏建五官夏后氏修六府厥功既成有洛書之瑞是為洪範九疇箕子因而演之其言天人之際備矣漢儒不明其大要如夏侯勝劉向父子競以灾異言之班固以來采為五行志又不攷求向之論著本於伏生之大傳言六沴作見若是共禦五福乃降若不共禦六極其下禹乃共辟厥徳爰用五事建用皇極後世君不建極臣不加省顧乃拘拘然類求其應感矣否則判而二焉如宋儒王安石之論亦過也天人感應之機豈易言哉故無變而無不修省者上也因變而克自修省者次之災變既形修之而莫知所以修省之而莫知所以省又次之其下者災變並至敗亡隨之訖莫修省者刑戮之民是已厯攷徃古存亡之故不越是數者元起朔漠方太祖西征角端見于東印度為人語云汝主冝早還意者天告之以止殺也憲宗討八赤蠻于寛田吉思海大風吹海水水盡涸憲宗以為天導我也濟師大捷以此見五方殊性其畏天有不待敎而能者世祖兼有天下方地既廣郡邑災異葢不絶書而妖孽旤眚非有司言狀則亦不得具見昔孔子作春秋所紀災異多矣然不著其事應聖人之智猶天也故不妄意天欲人深自警焉乃本洪範傚春秋之意攷次當時之災祥為五行志云

五行一曰水潤下水之性也失其性為沴時則霧水暴出百川逆溢壊鄉邑溺人民及淫雨傷稼穡是為水不潤下其徴恒寒其色黒是為黑眚黒祥

五行二曰火炎上火之性也失其性為沴董仲舒云陽失節則火灾出於是而濫炎妄起灾宗廟燒宫館雖興師衆弗能救也是為火不炎上其徴恒燠其色赤是為赤眚赤祥

五行三曰木曲直木之性也失其性為沴故生不暢茂為變異者有之是為木不曲直其徴恒雨其色青是為青眚青祥

五行四曰金從革金之性也失其性為沴時則冶鑄不成變異者有之是為金不從革金石同類故古者以類附見其徴恒暘其色白是為白眚白祥

五行五曰土土中央生物者也而莫重於稼穡土氣不養則稼穡不成金木水火沴之衝氣為異為地震為天雨土其徴恒風其色黄是為黄眚黄祥

犧尊辨

禮有犧尊即獻尊也司尊彛曰其朝踐用兩獻尊其再獻用兩象尊鄭氏讀獻為犧又音犧為摩莎之莎非也獻舉其事犧言其象其為尊一而已以其尊之一而謂其音亦同不可也犧尊與象尊相湏鄭氏謂犧尊飾以翡翠象尊以象鳯凰其説亦非也葢犧尊為牛形象尊為象形皆周尊也王肅云犧象之尊全刻牛象之形鑿背為尊宋劉杳言古者犧尊彛尊皆刻木為鳥獸鑿頂及背以出納酒二家之言近之而杳又云魯郡地中得大夫子尾送女器有尊作犧牛形晉永嘉中青州盜發齊景公冢獲二尊狀類牛象意者古之遺制也茍以為刻木安能久置地中不壊或謂犧尊畫牛象尊畫象亦以木耳非古之遺制也葢二尊皆以銅為之其取義皆以牛象而得名犧尊為犧形象尊為象形則犧當讀為羲獻當讀如憲各如其字之本音可也獻舉其事犧言其象不害其為器之一也觀於閟宫之詩朱子不取毛氏莎飾之義而今猶取鄭氏摩挲之音豈非過乎况杳之言足以證肅之説有足信乎宋皇祐中得著尊阮逸胡瑗取其器有脰名壺尊可也著地無足名著尊可也未能必有主名及黄長睿見之始定為著尊以為尊皆有脰唯其無足而著地則禮之明堂位所謂啇尊曰著者是也後有若長睿者安知不以余言為然乎余故具著于此以見名物度數在先王時不過有司之事降及後世雖學者不得而盡攷焉則夫斯禮之失也久矣

胡仲子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二

(明)胡翰 撰

皇初

天地之初未始有物也馮馮翼翼由一而二二氣則一睢睢盱盱由二而三三才則一天下同由之謂道同得之謂德同善之謂性同靈之謂心道一也人皆由之而有不由者焉德一也人皆得之而有不得者焉性一也人皆善而有不善者焉此人也非天也心不能盡性則不能盡德矣不能盡德則不能盡道矣故雖天也莫與能焉而成能者聖人也此聖人所以為萬世開太平也鴻荒之世天地草昧民物雜糅穴居野處雖蚑息蝡動之屬不異也而不以為墊毛食血飲雖鷙擊獷搏之屬不異也而不以為臊蒙以羽革草木而不以為野瘞以積薪而不以為薄約以結繩而不以為愚其民安之免於饑寒而不及於災患斯可矣五龍燧人彼十有七氏者何氏也九頭攝提彼十紀者又何紀也其人果聖而世果治也歟冝於此有以變而通之矣何至委其人於顓蒙倥侗之域累數十萬年同於禽犢而不少拯之豈天生民立君之意乎必不然矣世雖傳之聖人不言也聖人不言者葢無稽而慎之也道本於三皇德著於五帝法備於三王過此以徃未之能尚也德固道也而法亦道也所因者異耳山川之風氣不同五方之民異俗古今之風氣不侔厯代之治異冝其要皆所以納民於道也庖犧氏神農氏軒轅氏繼天而王畫卦以開物備物以致用民利頼之其具不過罔罟耒耜而畋漁農父之所務也其制不過宫室舟車關市弧矢杵臼而工商武夫之所能也方其未創之時民固無所措其心思手足之力矣故必聖人而後為之為之不足必聖人而後繼之因時變通不變不通也書契之作法之始也衣裳之治德之照也其化神而民冝有善而不知天下同歸於道泯乎其迹矣軒轅之後是為五帝厯少昊髙陽髙辛而至唐虞唐虞之帝為堯舜聖聖相承疇咨都俞南面以臨羣臣其治猶黄帝也而政教禮樂之在天下有皋陶稷契以任之有伯夷后夔之屬以典之而又以伯禹揔焉雖有洪水之災四兇之惡不勞而治帝何為哉天下同歸於德雖莫之名焉而煥乎其文矣有虞之後夏后氏承帝執中之傳以功踐帝之位九土既平九疇既錫彛倫攸叙三年而天下遂於仁不得賢而與之而其子啓能敬承父道以天下與其子猶與賢也及啓之身有扈不服于甘之役大戰而後服之欲如有虞之世不可得矣父子相繼所以止天下之亂是乃變而通之也夏德既衰商人繼之商德既衰周人繼之南巢之放湯有慙德牧野之師武王以為有光焉則居之不疑矣無復商人之意矣其順天應人則一也故君臣易位天下不以為非是亦變而通之也撥亂世而反之正天下同歸於義義形而法益備矣禹之興也承乎虞而不及虞者也文王之興承乎商而進乎商者也皆三代之盛王也其道同其德異者有之其德同其法異者有之其法同其制異者有之存乎其人焉爾存乎其世焉爾消息者候之徴也淳厖者俗之判也理亂者變之象也質文者治之體也損益者制之冝也變通者權之用也神化者用之妙也通乎消息之候審乎淳厖之俗明乎理亂之幾别乎質文之體損益變通合乎神化之妙此聖人之所同也及周之衰王降而為伯伯降而為戰國諸子分裂聖人之道人騖其私智異説掎挈是非梟亂名實世患苦之雖為諸子者亦病焉於是刑名農墨之家崇儉質尚功實而老子貴清净將棄仁義蔑禮法與天下共反其朴於太古之時意在懲周之弊而非大公至正之道也漢用其術文景之世天下無事最為有効而非二帝三皇之所尚也聖人之道辟之天地明之為日月潤之為雨露變之為風霆為鬼神莫不由天地以成化竅之為山川微之為草木為昆虫莫不由天地以成體而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者易簡而已矣聖人在位大之為朝廷之遜禪父子之繼立變之為征討君臣之革命皆天命所當然重之為郊廟社稷之事公卿大夫賢不肖之黜陟下至閭伍井牧之賦庠序之教闗市權衡度量之制刑賞之具禮樂之用皆民生之不可去者也聖人何容心哉亦行其所無事而已矣故聖人之心天地之心也聖人之性天地之性也聖人以其心溥萬物而物無不平以其性盡萬物而物無不成非固訹之也有生者各一其性有知者各一其心聲氣之同捷於桴皷念慮之孚堅於金石故曰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聖人之化如神而人不與知焉聖人之化如天而神不與能焉蕩蕩乎平平乎皇極之道也而非老氏者之所謂道也皇極之道立天下之治得矣茍不為皇猶當為帝茍不為帝猶當為王是三王不足四而五帝不足六也

廣原道

道可原乎不原無以喻諸人原可廣乎不廣無以達諸聖余於道猶望洋也穎川李嶠數顧而談義焉因昌黎韓子之言推本聖人之意充而廣之其在三極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在古之世有皇道焉有帝道焉有王道焉有伯道焉之數者將孰取乎楊子曰道者無不通也通乎堯舜文王者為正道非堯舜文王者為他道吾取其正者言之髙下者埶也隆汙者時也古今天人之道一耳其大無外其小無内且孰為之方體乎推之於前而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而不見其終之離且孰為之樞機乎形者自形吾不知其所以形色者自色吾不知其所以色其乘不得已而化乎抑有宰之者乎吐氣者化含氣者生非杳非冥其通復也甚真物固資之人莫不由之父子由之以親君臣由之以正長幼由之以序夫夫婦婦由是而别其為夫婦兄兄弟弟由是不失其為兄弟政教由是而成禮樂由是而興隂陽由是而和鬼神由是而寧天下國家由是而治否則亂蠻夷戎貊由是而服否則叛順之者吉背之者兇得之者為聖為賢失之者為小人為愚不肖故曰大道易易莫艮其趾大道皇皇莫迷其陽知之至則好之矣行之至則樂之矣欲樂之必先好之欲行之必先知之董子曰道之大原出於天董子以人言天則謂之出於天可也余以天言天則謂之不出於天可也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故泉出於山大生於燧珠以蚌而孕金以鑛而産玉韞於石中草木之生非土不殖魚鼈之生非水不育彼皆形器之屬使道而滯於有也何以異於是惟其無形是為原原原原之始是生天地天地既立是生萬物萬物生生不窮吾莫知其所終反而求之吾得其要於躬亦曰心焉而已矣至虚而靈藏宻而充周是為神明之舎統性統情而萬理無不具潛天潛地而萬物為之使是為天君五官之宰也百體之所從令也操而不舎則能養矣養而不貳則能正矣正則静虚而動直明睿生矣變化不測矣故至誠如神人以聖人之心為心則盡聖人之道矣聖人以天地之心為心則盡天地之道矣天下無二道皇得之而皇帝得之而帝王得之而王五伯不得假之而為伯故自太皞氏以來訖于孔子由是選而傳者槩可見已孔子之所祖述憲章者與堯舜文武同一轍也孔子既殁或傳或不傳而傳以王通氏韓愈氏之卓見不能究其大全豈道有時而息乎天地之化萬物之生徃者過來者續未嘗息也吾浮游其間不知今之為古古之為今而駸駸乎老之將至未有聞也敝敝乎力之不足而不敢不勉也若是者補過云爾子幸無惑焉求若先覺者問途焉川流雖微必至於海丘陵雖髙不能為岳尚無止於自畫而進乎不已也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孔子云然

二生對

媯仲子居於太末之墟四閱寒暑矣太末之人莫有知者其形槁然而癯其容遫然而不怡力不能耕志不干進挾兔園之册而無徒長視却顧日暮途逺顛實如也毛生過之曰先生何病焉始吾以先生為有道之士也固無有乎爾夫有道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望之如雲就之如日一隂一陽與時翕張曰明曰旦與天游衍聖人也瞬有存息有養如河如岳渾渾卓卓如金如玉雝雝肅肅賢人也措之天下經緯萬事而無方酬酢萬變而無體其神常用而常不用也斂而藏之於宻鬼神不得以測其際而况於事物之靡者烏足以怵其外其神常不用而常用也子學聖賢者也今恬而處者久矣冝有若心齋者得所養也今視子之形槁而容不怡氣顛寔如也固不得所養乎仲子愀然變色逌然顧謂毛生曰吾聞天地委和吾得之以生天地委衷吾得之以靈二者天地不有而吾有之人之上壽百嵗中壽五七十歳而止矣爍之以暑未幾而慘之以寒肌髪不變者鮮矣瞽之以色不足而瑱之以聲視聴不變者鮮矣而又遭世大擾五内不寧百疾並嬰由是少者不能以不壯壯者不能以不老今子欲吾生色晬面如古聖賢者獨立於萬物之表不知黄髪台背年彌髙而徳彌劭者固君子之所貴也植椔削瓜外不足而内有餘者非尋常之可議也吾病未能焉夫豈以其外者為足恃耶毛生敬謝而退它日又過焉則曰吾不足以知先生吾友江生者龍丘丈人朱桃椎之徒也其知先生者乎願為先生貌之既成而見者皆以為似也仲子抵掌曰吾肖形於天地終身踐之不能天地之似而子一觧衣睥睨之頃悉得吾鄙樸之真進乎技矣雖然子索吾於形骸之内而未能相忘於形骸之外髙山大澤有隱君子焉見者目擊意消其為人非吾若也江生求之當進乎道矣於是二生亦相顧而抵掌余書其對請歸而問諸龍丘丈人

越人對

越大薦土沃而澤不竭胡子過之土沃而澤不竭何兹大薦也越人曰子亦知有秋夕之雪乎八月既朢日在已丑牽牛未中風雨肓作夜漏下四皷其聲寂然而止寒氣相薄明發視之則田間之穟戴白者靡摩矣雪作非時稼用大摯胡子曰天亦慘乎哉天非讒也和致祥乖致異民則何眚而降之沴不旱而民荒不澇而民饑轇轕上下變化百物將不有司其柄而馮陵者乎禮有之年不順成八蜡不通順成之方其蜡乃通又寧風旱弭烖兵順豐年逆時雨禬禜以告攻説有辭是先王之制明以治人而幽致嚴於鬼神也今蜡禮雖廢嵗時有司修其禬禜山林川澤丘陵墳衍民固有祀者矣享其祀而福不及其民又棄其垂成之績獨可無攻説以執其咎乎越人曰子過矣是冥冥者無以為也子視世之峩其冠褒其衣藉文茵而蔭華榱者容貌瑰竒顧盻生輝閎言崇議動無不冝非直冥冥者比也司黜陟之柄決是非辨利害乗堅策肥而周乎四履之内入吾境視吾土之沃也吾澤之不竭也其有信吾稼之不栗者乎信吾稼之不栗且督而吏峻而法日夜務取其公田之贏而不恤吾民之饑且扎者何哉吾患之大聲而疾呼之曽不一動其心又况此冥冥者乎視之不見孰形其形聴之不聞孰聲其聲藉令可咎也則彼又何加焉子過矣胡子聞之瞿然春秋常事不書而凡日食地震星變則書之雷電雨雹隕霜雨雪則書之螽蝝螟蟊大水梅李實則書之春秋何書也謹天戒也何以謹天戒修人事也王省惟嵗而卿士惟月斯之謂也存其對以問諸肉食者不省之而又病之不助之而又取之是獨非吾民已乎何其戾也

樂善論

天下之有生者皆有知也有知者皆有情也情動於中物交於外天下之善惡判矣故善觀人者觀其所好所好誠善也則君子也必矣然好之不如樂之善觀人者觀其所樂所樂誠善也則君子也必矣今夫重珪累組身都卿相之位食禄萬鍾繫馬千駟揖讓人主之前進賢退不肖以圖謀國家利安百姓人皆知好而樂之而君子有弗存焉家累鉅萬南金寳璐之珍兼乎山海良田廣宅畜牧之産擬乎封君炰羔擊鮮列鼎而食縵胡短後腰弓矢緤鷹犬而縱之馳擊人皆知好而樂之而君子有弗存焉等而至於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斯豈無耳目心志之欲哉求之而不可必得得之而不能皆足則其所取以為樂者未有不為吾心之累也且世之擊壤弄丸者雖至卑賤皆有以自適悦冨貴而不免為吾心之累則是弄丸擊壤之不若也然彼猶外也非内也天下有至貴可愛者本乎天命之微顯諸日用之常格乎上下而放乎四海無徃不準也無物不體也會而歸之不越吾神明之舎則吾固有之善也曰仁曰義曰禮曰智異名而同出者也苟不知好而樂之失其情矣失其情者失其性矣人性無不善其發也無不好善斯内也非外也求之而必得得之而皆足反諸躬而已耳反諸躬而求之不得得之不足取諸人而已耳天下無性外之物雖取諸人者亦内也非外也舜大聖也猶樂取諸人以為善而况其下者一言之善吾聞之若舜之聞之可也一行之善吾見之若舜之見之可也誠以求之明以辨之勇以行之寛以居之久而自得之矣自得之則安之矣充充乎其有餘也浩浩乎其無愧怍也休休乎其有容也孳孳乎不知老之將至也葢至是而内外兩忘矣王君秉彛樂善之士也嘗即其燕息之堂徵言於余余觀君之起家當四方有事之秋豈不能奮取功名娯情富貴之境乎詩曰民之秉彛好是懿德盖其得於天性者如此夫不以衆人之樂為樂而以聖賢之樂為樂不以一已之善為善而以天下之善為善余於君豈無望焉於是乎書

醫前論

粤之鏄燕之函易地莫與之爭美者積習之所致也逢萌之射伯牙之琴舉世莫與之爭能者專攻之所致也天下之方術莫不有所本焉以為悟之天乃能自顯于世者葢非也嘗觀太倉公之醫别決死生察人之脉與天地相應得之者生失之者死其能孰加焉方之越人則有間矣越人盡見人之五藏癥結不待色脉而知病之所在從其胗視者無不全活其妙幾於神矣向使二人者無■君陽慶之徒以授之殆亦衆工耳未必若是之至也然天下之如桑君陽慶者不常有也故天下之上工人欲師之非可朝求而夕取也於是有名家者得一術而世守之若徐成伯姚法衛之在元魏魏國工也法衛之子最成伯之孫之才並出一門許智藏之在隋隋國工也其族人澄及其父奭並著一時而智藏又得之菩提法衛又得之道幼李修得之李亮王顯得之王安向使數子者不得其祖父之傳而傳之安能遽自悟乎此術之所以難也必得其人而後傳不得其人必世其家而後傳茍不得其傳雖古猶難也况後世乎古之醫者知標與本用之不殆今之醫者不知標與本足以亂經古之醫者知勝與伏攻之不失今之醫者不知勝與伏乃致離决是師心自得者也雖有函人之心寧免為矢人之忍乎故君子慎之余客太末更十寒暑矣節宣不得其冝卧病者數矣郡無宗姻又非有祿養可致善藥亦惟故人衛生之家是頼徃嵗患癰故毒不除時墳起頤頷間有陸君仁友者治之不假劀殺之劑疾即愈今年夏又患積熱肺氣逆上為痎有鄭君明德者偕陸君治之明德里長者年埀七十矣二人皆以醫世其家者也不倦於拯人之急而陸君之先子子良尤號長者人慕其術余雖不及識之何幸獲被長者之風焉太上養性其次養氣其次養形三者得其養百疾不作茍失其養六沴干之今余以孱然無似之軀從事呫畢間幼服其勞老且不休日朘月削神疲質■計其口耳之所習莫非僦貸季之流所謂逆於生樂者良病久矣將乞身歸養會國家徵修元史黽勉執筆以從事厯采方技所載未有卓卓如古者豈隱而在下世弗知之乎於是得君之家學恨吾相知之晚猶庶幾其一遇乎太末地多名山古至人之所居意必有神丹焉不知能致乎否也茍能致之則上之不能養性猶可以養氣不能養氣猶可以養形子雖老於此何恙哉因書以諗於君作醫統論

羅文質公集

叙尚論人物者功業易見學術易知而道德為難顔子之不違仁必孔子而後知之有若之似聖人必曾子而後辨之一時之門弟子非不賢也日與之處也猶不能致察於斯而况庸常之人方之聖賢才智相百十也將探其所藴之精微孰從而得之乎而况世之相去又遠也將極所至之髙妙孰從而得之乎楊子雲曰存則人亡則書將必於其書而知之而得之羅文質公之在宋仕不登於朝化不行於國紹興之末言任斯道之重者必屬之先生焉先生受學於龜山楊文靖公因文靖而見伊川程正公則固及程氏之門矣當是時若李籲之才器謝良佐之力學張繹之髙識尹焞之篤行未嘗不與其進而道南之嘆明道獨於龜山發之及論西銘猶不能無疑伊川以理一分殊喻之道之難明也如此先生聞易於龜山與其聞於伊川者無間則固會而為一矣嘗謂漢唐儒者能自樹立不過注心於外與之游仲尼之門入堯舜之道必不能至此其志為何如哉由是性明行完擴之以廣大體之以仁恕有如李延平之書潛思力行任重詣極有如朱晦菴之言其所造又何如哉李籲軰未聞有以是與之者今欲以其近似而窺測之固學者之所惑也獨不考之先生之遺書乎葢博古通今務以文章為學者非先生之學也忠信愿慤不為非義而自守者非先生之學也二者不同而俱失之先生之學静而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擴而極夫肫肫其仁淵淵其淵則達天徳之妙矣舉而措之行事施於有政則莫非達道之用矣故先生退而隱居而志常存乎天下遭世多故而義不忘乎朝廷其言曰仁義者人主之術也一於仁天下愛之而不知畏一於義天下畏之而不知愛三代之主仁義兼隆又曰人主欲明而不察欲仁而不懦又曰祖宗法度不可廢德澤不可恃又曰名器授之君子則貴授之小人則賤又曰士之立朝正直則朝廷無過失忠厚則天下無怨嗟類皆切於時弊達於治體其言既足以懲熙寧創制之失其授受之際又足以啟淳熙理學之正觀是集者雖不能盡知先生因文以求義因迹以求用庶亦得其緒餘乎余嘉遂不墜其家學以寡聞陋見論前人之道徳其亦過矣仲尼之門顔子交一臂而失之而况其逺者其亦難言矣姑存其大要焉

讀喪禮

按儀禮疏衰裳齊牡麻絰冠布纓削杖布帶疏屨三年者其降服父卒則為母父在則為母期傳曰何以期也屈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夫期之喪子為父屈而三年之喪母為長子得遂揆其輕重二者盖不侔矣唐孔氏謂子於母屈而從期心喪三年葢亦於義不安而創為是説耳古未之聞也古者弟子為師心喪三年若喪父而無服由子貢以義起之也子貢以孔子之施於門人者還以報之茍施於母子之間則疏衰裳齊非若師之無服也服斷以期而猶為心喪則是外屈於父之尊而内存喪母之哀所謂服者何以表衷也斯亦偽而已矣後世之言禮者不以父降其母而使子得伸其尊誠不過矣抑所本者何取於古也又古者為曽祖父母齊衰三月傳曰何以齊衰三月也小功也小功兄弟之服也不敢以兄弟之服服至尊也故重其衰麻減其月日尊尊而恩殺也是雖不及髙祖父母説者謂兼髙祖而言則其服同其月日亦同也今禮家定為曽祖父母齊衰五月為髙祖父母齊衰三月則其服同其月日不同矣以經考之服之數盡於五緦麻三月小功五月等而至髙曽意其月日以是為差其服制則一以齊衰斷也且疏云為父加隆三年則為祖冝大功為髙祖冝小功茍以齊衰之服從大功小功之月日亦若可為也古之制禮者所以不出乎二者之間而一斷以三月之制豈無其義乎故尊尊而恩殺為髙曽三月者後世不必易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為母齊衰期者雖古不必盡從也何以權之禮以義起而縁乎人情者也

按禮斬衰裳苴絰杖絞帶冠繩纓菅屨者女子在室為父布縂箭筓髽三年鄭康成引傳小記云男子冠而婦人筓男子免而婦人髽凡服上曰衰下曰裳婦人不殊裳故但言衰衰如男子衰下如深衣則衰無帶下又無衽此葢古者婦人之喪服也朱子定禮自緦以上莫不悉遵乎古而婦人之服豈冝以俚俗叅之若大袖遮頭竹釵布頭須之屬不知于古何服也古者婦人不殊裳非無衰也其衰之下與男子異耳非今大袖也檀弓云去纚而露髻謂之露髻則以麻繞額與髻耳非今遮頭也婦人不冠布總箭筓傳曰總六升長六寸箭筓長尺猶今釵與頭須耳而今云竹釵布須亦非制也五禮廢久矣惟喪服民間尚多用之今冡子斬衰喪齊苴絰衣絞帶冠繩纓菅屨即位而有事於外冡婦大袖遮頭竹釵布頭須即位而有事於内何啻黄鐘大呂而間以師延靡靡之樂犧尊龍勺而置之玉杯象箸之間其淆也甚矣是非朱子意也門人不察之過也問喪之記云親始死雞斯徒跣説者謂雞斯當作筓纚夫纚以黑繒韜鬢士冠禮所謂纚廣終幅長六尺者以之即吉可也而凶事去之此又漢儒之不察也

胡仲子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三

(明)胡翰 撰

擇術

媯仲子居於養直之里里之人多業毉咸負其所長以為良而訾其庸者庸者不以為左亦夸其長而訾之二者常角而持不知其歸或乃問於仲子仲子曰吾固弗習也竊聞之禮有醫師焉終嵗稽其醫事十全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四為下由是觀之上者為良下者為庸得失相形次當其中雖滕口説世莫能揜於大公問者曰是猶惑也功有多寡可以知能事有難易不可以責備故藥有所不療病有所不治和緩扁鵲天下之善醫也不幸而遇齊侯之疾則退而走遇晉侯之疾雖欲治之而不可為矣不可為者十遇而十負不遇乃幸耳吾又安能以幸而處人之右仲子求之不得既而病卧就枕慄而寒燀而熱頭岑岑痛甚召毉視之醫者為劑投之如覆杯水于石弗相入也再投之如戈舂黍緩不救於餒也又恬若不與吾事者故三易醫而莫能起乃謁於王君與權氏與權按脉之以為外邪相攻薄于腠理臟氣不平弗納榖水于是而剛陽升其熱熾汗既不及下則太遽經曰熱者寒之温者清之又曰或緩或急或燥或潤以所利而行之此其法也治當如之治凡二十餘日君日再至焉病少却陽訌為毒癰發於頤突如疣贅面腫體羸飲食不下咽甚艱且危君與瘍毉來視瘍決其外君固其内審證措劑猶日一至焉凡四月而愈仲子乃謀所以報君者于伯兄伯兄曰汝好方術今虞有疾彼嘻嘻誤汝之生者非庸也邪此肫肫起汝之死者非良也邪與權良毉也汝荷其賜踰丘山之重乃欲以芒忽之微凂之邪不可也仲子愕而悟尋告于嘗有問者之客客曰吾固聞之矣是非王文憲公柏之諸孫乎其人固儒者也儒者之毉趨人之急不規其利推吾之仁不矜其技呻吟痛苦視彼猶已恒平其施故與權以是行于州里貧賤不茍拒姻友不茍取曵裾公卿之間不知爵禄之為榮而勢利之可慕非儒者疇臻是乎仲子趯而喜乃執筆曰世稱韓康宋清之為人以與權之事觀之非過也茍長民者人懐是心天下豈有疾痛哉即令有之容有不瘳者乎獨何為而不知出此也

紀交

和陽王仲良性炳烈不齪齪為小謹避兵渡江自呉走越又自越至婺間闗千數百里與余遇於逆旅恒負氣忼慨人以是不欲親之余以為淮楚俗固如此久而得其為學葢出於李晉仲陳時中二先生時中之論説晉仲之文行最余所敬者君莫不盡扣而傳焉渡江之初嵗大疫死者相藉骨月不相顧君獨與其宗族數人僦屋以居侍醫藥給喪事悉身任之由是其父亦歿于疫遂葬江寧唯一姪自從煢如也所至邑里諸生從問學教有師法諸生不敢犯父兄不敢溺愛一忤焉即治之擯之投袂去之館人無少長趨事唯謹嘗論王伯大略當世利鈍得失顧所親曰後當如是如是聞者意頗不合浦陽有山曰石門險阻可依嘗率其友至山中囘翔周覽慨然欲為田疇之事居民數十家皆恇怯農家子遂去之一日在郡郭聞諜報有警人情洶甚君從容相過輒曰事急死生共之吾當為故人留留三日别余而東後復有警東南之事莫不歴歴如君言余每為之太息世之言交者不以利則以勢耳徵逐慕悦於一時而反眼不相識者接跡于天下誠以勢利不常有故也于是有相靡以術者然亦不能不窮于是有激於義者如戰國之公子觧驂委輅於屠肆之中舉夫抱關皷刀之人加之賔客之上意氣傾動遂成刎頸若甚烈也然不過欲得其用以身下之彼亦不顧而以身許之耳豈道也哉予故與君皆布衣也相去不啻風馬牛之不相及幸而遇之悉心委跡不知于道合焉否也唯不以貧賤動其心不以禍亂沮其氣終始一節而皎乎霜日者固翰之所願託交也作紀交君名宗顯嘗以明經中鄉舉仲良其字也

勗言

士之相與茍愛之也則必勗之譽之者過也茍敬之也則必儀之譽之者亦過也非没人之善也道如斯而已矣故敬而儀之者自進於道也愛而勗之者進人於道也道茍至矣人不我售何患哉邵生某嶢然秀出吾里中余見之未嘗不愛焉生讀書好方技能以天地之支干出入五行之間推人之休咎通塞修短譽之者喙相鼓也而余不能通之建禄勾絞之法稽之魯莊公秦始皇漢武帝類多不騐人固有詆之者矣古之有道者清明在躬前事以知來物隋唐之際孫思邈一隐耳嘗云五十年當有聖人出吾且助之又謂盧詹事位當方伯吾孫且事之時孫溥未生也此豈以元辰之支干可得論哉世亦不復知矣則凡遇之休咎也通塞也修短也吾何容心哉何所措其智力哉其已然者如此未然者如彼何所逃于天地之間哉夫亦為其所當然者而已矣積善於小不在大神凝於專不在多生因余言而勗之求若古人而儀之其不進於道也則吾弗信

琴釋

媯仲子學琴於東峴之叟三日而鈞絃七日而成章不習者踰月而幾于忘矣客有造者曰大夫無故不徹縣士無故不徹琴瑟吾見仲子之琴徹矣亦有故乎仲子曰無故也吾聞清角者天子之琴也號鐘者諸侯之琴也皆古之制也未之能詳焉吾嘗以今之琴攫而醳之揆之於古其制有曰八尺六寸正度者有曰七尺二寸者又有法四時五行長四尺五寸者又有象三百六旬有六日為朞之數者代有不同孰從而准之五弦宮商角徴羽大弦寛而温小弦清亷而不亂故宮為首商次之角又次之徴羽又次之未有以宮居中央商張右旁小大相次不失其序如漢儒所傳者習而不察孰從而正之五弦外為少宮文王所加也少宮之外為少商武王所加也未有為文王操能去武聲不以少商應大弦如唐人所論者此又弗察也謂之變音可也音止為五加二為七蔡邕益之為九弦孫登損之為一弦由一衍之為二儀由十倍之為二十者有之以為好事者之過而二十七弦之離周已具矣此别出變音也故名曰離後世迭為損益葢不知其非正也漢去古近史遷所載雖當時之制豈不由周人之舊乎桓譚蔡邕可謂好古矣未聞有取於遷也歴數百年而至唐楊收奮其獨見之言以折安涗生之徒而在邕亦未之有及也以史遷桓譚蔡邕楊收之博物通類猶不能正之後世孰取法焉况聲音之别有經有緯有從其製有暢有操有引有吟有弄其妙窮本極幽得之心者不可喻以言得之手者不可傳以譜得之天者人不與力焉求其如成連師曠師襄師文者益又遠矣天地之間形氣相軋而聲生焉今夫髙崖巨壑原原所出淙然而鳴沛然而決澎湃沓■〈氵陁〉放乎江河之間瀄乎舂容而自得及其遇大礜批大窽怒而相射囘旋相薄大者砰然小者硜然聽不可極砉若神物憑之而莫測此非水石之聲也邪鴻濛廣莫之野噫氣皷之或穆而清或凄而厲八方蕩摩其變也霅然外陰閉而内陽欲出二氣未分若與敵遇轟然動乎九地轠而磕磕颯然而天雨此非風霆之聲也邪奮至德之光合生氣之序剛而不怒柔而不攝嘽緩而不肆幽深而不怨不播不石不噍殺不惉懘其情深其文明其氣也盛其化也神洋洋乎渢渢乎非風非霆非水非石此何聲也惡得而冩諸客竦而聴俯而怍卑陬而退仲子援琴而歌曰髙山之巍兮悲子之無儀兮去之千嵗其人何栖栖兮流水之湯兮曽不濡我裳兮去之千嵗其人黯且長兮

醫後論

醫家者辨百藥之性味本之神農氏原百病之消息本之軒轅氏而湯液則本之伊尹皆古聖人也聖人不世出其知周乎天下之物其道濟乎天下之衆民焉饑寒于我而衣食之民焉爭奪于我而宰制之民焉冥頑椎魯于我而開導之民焉顛連蕩析于我而拊摩之可謂至矣然猶有不能遂其仁且壽者隂陽風雨晦明感其外男女飲食之欲傷其内疢疾生焉聖人隱之於是而制為醫藥以治之起死于倉卒之頃全生於沉綿之中其事可謂重矣而世之業其術者奈何上工恒鮮而粗工相屬也其智不踰中材之人而欲探聖人之用心是猶以僬僥而舉烏獲之任必不勝矣間有欵綮之見則又惟利之規緩急不足頼亦鄙甚矣古之異人不居朝廷多卑隱于醫卜方技今獨不得見之乎借曰無之即今儒者俛而從事焉又安得自處其涼乎必不然矣余久客太未時有采薪之憂以勤衛生家二三君子不以老而棄余交進其能鄭君明德故儒家其人長者距余舎館最近緩急即以告不問昏暮寒暑即趨而至余以髙年長者不欲數勤之則致其二子焉故廷玉過從久而益親其視疾猶其翁也洪武六年夏余卧病邪熱傳於腠理痛貫胷脇表不觧中復自利不食者十有三日善毉者咸為予危之益又交進其能無弗恊而措療則廷玉任之日饋藥不怠酬以直輒謝不受古所謂骨而肉之者余徳其賜豈有已乎明年别歸金華金華之以毉名者皆余故人也而余耕牧山中遇有疾去城府逺不能即致吾故人殆不若居太末時于是益念太末多君子千户張侯比患頭風不愈遣從者迎致廷玉侯即愈廷玉過余山中道舊故則其翁没矣其兄弟無恙聲益藉甚會余弟之子祥感竒疾變而為痁久將為瘵衆工治之支綴朝夕遂命其來拜廷玉于庭廷玉胗之灸以艾繼以湯劑俾如方服之逾两月祥來見歩能趨啖能健撫視之一壯男子也因念廷玉之為術豈惟太末推之雖吾鄉當在上工也士有志於濟天下者不居富貴之位不操尺寸之柄不得行其道退而在下不能衣食民之饑寒宰制民之爭奪開道拊摩民之椎魯顛連得一術而工之紓人之急父兄有疾治之而愈子弟恱矣子弟有疾治之而愈父兄恱矣是父兄由吾而益篤於慈愛子弟由吾而益篤于孝敬其利澤豈直起死衛生沾被一人而已哉雖儒者之為教不是過也泝聖人之用心不相遠也吾于廷玉雖欲不軒而輊之獨能忘情乎廷玉幸毋曰韓伯休不求人知也姑用是以為左劵

原芝

洪武十有一年七月已邜余適香溪過故人陳如珪之舊隐觀瑞芝焉朱莖紫榮厥本惟一擢秀惟五如珪得之豹山之先塋珍而藏之者數嵗矣其色猶曄曄也見者異之有語於旁者曰此亦有根乎余曰醴泉無原靈芝無根使其有根則人得而植之奚足尚也又問何為而生乎余曰古者瑤光得則玄芝出天道逺吾未之能必也徵之於人王者仁慈則有是應飬有道親耆老則有是應應各以類然非可泥也漢唐以來其見於甘泉之宮函德之殿定禮之門大同壽昌之柱者間乃有之宋祥符之間山林所産州郡所進登於龍圖出賜輔臣合計三萬餘本何其多哉是雖不侔要之皆瑞應也仁化溥而和氣暢兆於庶物蓋有不期而然者矣以今言之如珪不過一韋布耳非有名德於世何以致之哉將以為國家之瑞乎則不産於齋宮殿廷不出于名山奥壤而于如珪之先塋無乃孝感之所致乎大哉孝之道也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諸後世而無朝夕故雖匹夫而可以感天地之和獲神明之貺于是叶氣臻焉嘉生應焉不根而茁不植而敷發為光華鬱為休禎所以昭孝感也如珪往時與余東西隣其母髙年與余妣余祖妣相好也而如珪長余數嵗猶兄弟行朝夕相周旋見其奉母能養而敬殊非閭閻年少未嘗不槩于心及更兵革之變如珪徙家香溪之東而余從事四方之役間相見鄉郡中則先世漫不可追吾二人亦不知其(闕)甚矣嘗為余言其先塋之有芝甚異求余文余説而未之信也乃今見之然後知其不我欺也雖其純孝之行未周及于人之視聽而天盖灼有攸徵矣余觀前代所紀諸福靈瑞之物殆不一焉詩詠之史書之將以傳信于人而人疑而惑之如歐陽子所云其故何也人情好吉而惡凶忌災異而喜聞禎祥傅會夷詡以訛亂真不悟其非耳今如珪之事則余與邑人並觀熟察非傅會也播而傳之無媿辭也然不敢歸美國家因宋人張孝祥有原芝之文乃作原芝以示其後昆不忘孝思焉

書常九成事

九成常氏兾寧陽曲人以郡史舉察為亷訪司書吏居越部人嚴憚之為之語曰倒騎驢可上城不可見常九成處守馬嘉努掊取民財物善迎合上官意民以賕告上官置不問輒捕治盡破其家威虐益横甚衆側目懼禍莫復敢言狀至正中憲副張彦遠將按部選吏以九成從九成至處首發其賕事若干緡窮治一無所避聞者無遠近咸快于心獨嘗任上官不問者憮然既去語他使者於是以九成專柄且私于富人九成鬱鬱不自得以疾乞免未幾它吏民為九成所按者亦乗間煽為誣構而九成已客死錢唐後二年其友魏思敬傷九成之死為余言頃自錢唐出金陵金陵人言常君死者猶詈之則天下不知其寃者多矣而不詈者葢少是君無以瞑其目於地下意望余言以洒之余觀九成眇丈夫耳及聞其處州事頗壯之是時天盛雪寒氣始肅劉君伯善好義士也乃托物相率賦詩今思敬之意不異劉君雖翰也巽耎不足以知九成第令盡如此于職何負因念有司汙暴盡繩以法將弗勝不繩為患滋甚取其尤治之庶幾懲一戒百之義而九成以是不為世容則吏獨有與時浮湛耳國家置耳目之官以監羣有司職固如是耶不然則剛者必折其有不若九成者邪九成既罹謗不幸而死繼之則所謂天道福善禍淫者又果足徵耶劉君言九成知讀書自奉甚約方恚憤氣上攻因歐血而卒河東山川風氣遒勁固其冝也因論次其事以遺思敬子姑待之天將定矣

元憲宗諭功臣誥

汝髙祖齊拉衮彀齊暨汝祖綽鄂事我青吉斯皇帝皆著勞績惟朕皇祖實褒嘉之汝祖蒙克薩勒自其幼時事我太宗朝夕忠勤罔有過咎從我皇考經營四方迨事皇妣及朕兄弟亦罔有過咎暨朕討定俄羅斯阿克蘓巴實伯里欽察之域濟大川造方舟伐木通道攻城野戰功多於諸將俘厥寶玉大賚諸將則退肰無欲得之心惟朕言是用修我邦憲治我蒐田輯我國家罔不咸又惟厥忠雖其私親與朕嬪御小有過咎一是無有比私故朕皇妣迨朕昆弟罔不嘉賴邦之老臣宿將耆舊罔不嚴畏録其勲勞命為扎爾古齊治朕皇考受命布昭大公以辨獄慎民爰作朕股肱耳目衆無譁言朕聴以安自時厥後察罕台阿哈之孫太宗之裔定宗庫克楚之子及其臣民越有他志賴天之靈時則有哈齊蘓者以告于朕蒙克薩勒肅將大旅以遏亂畧實喇阿齊台等謀是用潰悉就拘執朕取有罪者俾訊治之蒙克薩勒將朕之公其刑其宥克比于法又俾治伊遜布琳獄亦克比于法惟爾托和爾齊自朕用爾父用法不阿何兄弟親姻咸麗于憲令衆罔不憝曰爾亦有死耶莫不有慊雖死朕篤不忘亦惟汝圖厥終肆朕訓汝爾克明時朕言惟天惟君能祻福人惟天惟君是敬是畏省厥身罔弗克正時乃之禍反是弗思時汝之咎能用朕言則不墜爾父之道人亦不能間汝矣不用朕言則人將仇汝伺汝間汝憝汝父者必曰汝亦與我夷矣汝則殆哉汝于朕志勿慎繹之汝則有咎克慎繹之人將敬汝畏汝無間伺汝慢汝憝汝者矣汝亦永建乃家汝祖汝父無替厥祀

此誥見元史蒙克薩勒傳中方北庭草創其言爾雅有如此者中統至元諸公未之或逮也因表而出之加筆削焉

禡牙文

維嵗甲辰正月某日淛東行中書省右丞李某以清酒潔牲禡于大牙之神惟國大事曰祀與戎凡我有衆罔敢弗恭在昔草昧誕啟武功涿鹿揚靈牧野奮庸承天休命惟神是崇於皇漢祖奄起沛豐申嚴秩禮丕顯軍容百王繼軌庶士承伊予不武武荷國委寄授鉞端闈揔于東裔列域効順羣醜慕義匪曰予能實神之賜赫赫靈旗道揚神威天日清照風雷厲飛暌暌萬目具瞻指揮何揮不躍何指不披薄海内外日所出入憺其於鑠罔不震讋肆于將士一乃心力鞠躬將事不越咫尺春酒既嘉潔牲孔循是用昭假令典有則神其監之尚永我翊宣我神武祚我明德削平僣亂佑我民物如周如漢如古有國登于至治報祀罔極

敬齋説

余辱交於夏侯最久方在太平諸將莫不以馳馬試劍為能而侯雅好儒者崇問學恂恂習為禮讓及鎮金華屢從征伐平大敵進秩為國蕃屏余間率鄉人欵謁其閭侯望見即肅客以入相與進退言論未甞變其初志何其賢哉侯字敬齋觀於祭酒許君之辭璩君之葴其受教于君子非貌也固知所養矣古之言敬者以余所聞其大要有三焉自其潛心以居至于出門承事虔若大賔大祭非僻之念弗萌于中怠慢之氣弗設于體此持敬也慎之而無不至踐之而罔不實以天命自度若中宗之寅畏以上帝臨汝若武王之無貳此克敬也純乎天不參以人成乎性不假以力若堯與文王人見其兢兢而不知其安安人見其翼翼而莫測其穆穆此聖敬也昔永嘉李季和甞與余論此第其目曰聖敬曰居敬曰持敬故敬也者該動靜貫内外徹乎上下而有是三者之等余未能一焉唯是不敏日惴惴於心因侯之字附著二君之未簡侯有近仁之質致逺之志將階而進乎古聖賢之學則請自持敬始

書聽香亭集句後

吾里徐原父采凡古詩之咏梅者以為聽香亭集句有詰之者以香惡乎聽而詩惡在乎其集句也用非其能取非其有能無惑乎柏軒叟從而釋之意謂客之言未離乎迹也梅之有香在鼻不在耳以心言之鼻與耳其致一也古人之詩或唐或宋茍會於心則古之與今其致一也由是推言其故其言嵬矣而原父重請於媯仲子仲子曰吾何以語若哉吾居山中觀於山之羣木霜露既降榮者變衰衰者摇落其皭然而特姸瑩肰而有韻者惟梅而已耳當其山空嵗寒積雪澄霽玉樹珠英萬熒的皪雲階月地境於世别其羅浮邪姑射邪起而視瞑而坐噫氣鼓而芬芳發虛徐而來悠揚而逝澹而不穠微而不烈冉冉簌簌觸之而非無挹之而不可得條焉而襲人灑焉而毛髮俱爽肝膽洞徹吾不知鼻之為耳耳之為目果有聽乎果無聴乎吾不知情之為性性之為真果有待于言乎果無言乎抑莊生所謂身融者乎神凝者乎不知宇宙之大古之為今今之為古也何遜也林逋也彼亦一也此亦一也顧凡作者之殘膏賸馥皆吾咳唾也吾甞咀天地之粹飲天地之和探其精而玩其頤矣陰陽相為消息陰為冬為殺陽為春為生而是梅也得春於冬變殺為生其孰權輿是乎古所謂太極之妙者亦有不能已者乎固無聲無臭矣而全體豈不呈露乎子之亭亦有是哉試取集句誦之以余言求之其亦有得乎否也幸以復於柏軒叟其亦有合乎否也且逌然重為我解頤矣

雲泉釋

天下之物茍有可觀必有可取茍有可取必有可樂余甞觀於雲泉油然而起圛然而行徘徊乎山澤之間彌綸乎宇宙之際變化倐忽望之而成色測之而不可為象者此非雲也耶源源而來混混而流滔滔汨汨不舍晝夜行乎澗溪之曲放乎江海之大濆瀵疏瀹聴之而成聲取之而無不得其欲者此非泉也邪之二物者或升而上或趨而下其勢若不同及其徧雨天下流潤四海其用等耳之二物者豈嘗有意于其間哉嘗行其所可行而止其所可止(闕)已也故幽人處子得而狎之而名卿大夫(闕)國家者無不得而取之也幽人處子得其細名卿大夫得其大易地居之則皆然也余生越之東鄙進不獲為名卿大夫之事退不能蹈幽人處子之節愧(闕)雲泉者也余聞有一物之物有什百千萬億兆之物有一人之人有什百千萬億兆之人蓋以人該乎物而聖人該乎人也人該乎物則物皆我有也物皆我有而不至于聖人猶不能盡物也聖人與我皆物也不物于物者也是故天下之物無不可觀無不可取無不可樂者焉明之為日月震之為雷霆變之為風雨髙之為山岳深之為河海微之為昆虫草木為名器制度雖散在天地之間萬有不齊而吾可以撫而有之衽席之上此無他君子所觀觀其理也君子所取取其理也君子所樂樂得其理也肰則若雲泉者其可取而樂乎其不可取而樂乎余不知也知之者雲泉之人也雲泉之人前侍御史康公也公入佐天子出掌憲度從容進退之間而人不見其有為之迹公之於雲泉葢三而一之者也余嘗慕其為人而識其客陳子尚因為之言如此庶亦雲泉之徒也邪

與許門諸友論宗法

僕不佞獲與諸君講以文之好雖不可謂之知言然未嘗不槩於心也此見有以宗法為問者景翰答之甚辨顧僕有不能釋然者數事夫大宗小宗之法其廢也久矣記大傳嘗載其説曰别子為祖繼别為宗繼禰者為小宗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别子之後也宗其繼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髙祖者五世則遷者也説者謂别子為公子若始來在此國者後世以為祖繼别者謂别子之世嫡也兄弟尊之謂之小宗繼髙祖者亦小宗也又曰有小宗而無大宗者有大宗而無小宗者有無宗亦莫之宗者公子是也説者謂公子為先君之子今君兄弟又曰公子有宗道公子之公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適者公子之宗道也説者以公子不得宗君君命適昆弟為之宗使之宗之是公子之宗道也至於國之卿大夫有不出于公族者葢未嘗及也而士庶人之事則又畧無所見故後世之言宗法者止於卿大夫之有采地者以禮斷之也然禮固未嘗言士庶人無宗也且使大夫或自廢而為士庶人者其宗法亦將隨而廢乎抑否乎使士庶人有升而為卿大夫者則於法冝得立宗矣而族之適子有宗之之道乎抑自為後世之宗乎曽子問曰宗子為士庶子為大夫其祭也如之何孔子曰以上牲祭于宗子之家是所謂宗子者其卿大夫之世適乎其有非卿大夫之世適而士之世適者其兄弟為卿大夫遂以適士為宗子可乎孔子曰宗子為殤而死庶子弗為後也或大宗之世適有絶其後者族人可繼以為後乎抑亦弗為後乎茍不為後則大宗廢矣大宗既廢則族人皆五世則遷之宗也其於疏屬終不能合而為一則所謂尊祖者得無有未盡乎百世不遷之宗其死也族人為之服齊衰三月其母妻之死也亦然五世則遷之宗其死也當服者為之大功九月其母妻之死也何獨無服乎後世宗法不行宋儒往往欲立小宗之法今士庶人之家祭祀有用宗子法者亦合于禮之意乎抑以古卿大夫之事而今士庶人行之得無僣乎朱子之述家禮固欲同志之士熟講而勉行也其于祭祀之禮未嘗不嚴于主人主婦之位則固寓宗子之法矣不然則亦有可處置者乎太宰以九兩係邦國之民曰宗以同族得民其所謂得民者豈止于今記禮者之言乎將猶有可推者乎此皆所未喻也諸君講學之日久矣茍不鄙而卒見教焉則幸矣

答汪秀才書

逺勤書問自往嵗至今一且再矣歴時既久恐以不敏取疏逺于足下而勤懇之意終始不逾則僕雖不承顔接辭有以知足下之為學矣足下立志甚髙陳義甚偉不以世俗之笑侮折辱為折辱笑侮行已以孝弟為本進修以古人為法讀書討論義理以洙泗濓洛之書為主上有難兄下有難弟何求而不獲冝無藉于人也雖藉于人冝得當世碩儒淵洽光大真知實履足目俱到中心粹然者與之切磋問學激揚其不撓之氣敦篤其有為之志肆其有而極其才之所至可也何取于僕也僕幼愚戅老更變故學殖荒落未嘗抗顔一日以為人師偶承校官之乏僑居兹郡與諸生進退俯仰者數歲矣計其交游之士步武相周旋議論相上下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或月日之間屢至焉環郡之中以及郊牧又逺而邑里未嘗有以問學為已事相告者豈一鄉一邑一郛之人皆憧憧挈挈不暇從事于是哉良以僕非其人也非其人則將有所不屑焉足下相去稍逺曽不知之一旦過采浮譽以不及見為恨累數百言道其願見之懐與其所以為學之意足下之志誠篤矣陳義誠偉矣將以自異於今世俗之人求合于古之君子誠亦異于人而有合于古矣僕安所進于左右獨念人之有生甚不易也學者竭思慮疲精神于聖經賢傳百家之言甚勞也朝氛之氣彌宇宙而薄光景盳洋易位非不勃然鋭矣未崇朝而消液安足恃乎故君子貴乎有所養見聞之知不可以為真知有外之心不可以合天心其意斷可識矣又况以一人當兆人以一世觀萬世與天地並立相終始者乎其氣象亦可見矣僕嘗塪焉自揣其不可惕焉將以遷善補過不敢以衰病肆焉而不加省其願學者如此其於文字既非所長且不樂為也世俗不知者以其疇昔嘗秉筆焉輒慕而求之僕亦不得已而應之豈其心哉足下非不知我者也今幸以正學告我我安得不以正學相與言之至於可否意猶未以為必也桐山魯先生僕所畏慕者也非足下之鄉先生乎儻以余言為過幸從而質之因鄭生還輒布其區區以答來意臨書薄遽不既

與孔元夫按察書

僕自去年夏獲望風采接言論於公署之側有以見閤下之用心古君子之用心也僕鄙人耳何足以知君子竊于易而得之易以陽為君子陰為小人陽剛而隂柔陽舒而隂慘其氣相反其在人也似之嘗以是博求天下之士其人正大剛明者也公平易直者也則其為君子必矣其人深險柔佞者也回邪狡戾者也則其為小人必矣隂陽之類也故小人難知而君子易見閤下在省為端人按部為賢使者其謀猷言旨經緯獻替所以簡在帷幄措之中外者僕固不能悉聞之悉見之則謂之不知閤下可也今遽以古君子為言者豈茍相慕恱哉閤下見人不修邊幅握黜陟之柄下視諸生猶故等夷與人言不存形迹曰是而是耳曰非而非耳開心見誠辟之青天白日雖庸人豎子皆以為磊落明白則僕之於閤下有不待悉聞悉見而知其用心者蓋以此也以閤下之剛明正大公平易直有古君子之風則凡有懐而不吐有故而不能達者又安得自隱於左右僕委巷之人也非有髙蹈逺引之心以偃蹇傲俗又非有良田廣宅優游卒歳以自足少嘗從問學豈不知君臣之義無所逃於天地之間邪顧惟孱弱多病中年屢更憂患頤頷發一癰出膿數斗臥而呻吟者數月親友不忍其即死力治之始愈支綴視息已近廢人口輔偏哆齒牙摇落筋脈如中風狀出言蹇澁舉食久乃下咽如是者十餘年矣比罹兵變竄身山谷憂懼迫於内淫邪襲於外自腰及髀遂成重膇倉卒弗治馴至足疾幸其不發則周旋進退接武少壯間若無異然或發而不制則痛楚通夕莫識有生之樂如是者又數年矣平生迂拙百事墮人後今五十有九矣形影相顧子女無一息慰左右先世敝廬焚蕩不存薄田歳入奉租税不暇自治每上先人墳墓則痛心疾首不知涕泣之所從閤下視僕如此以為于世何如也往歳朝廷急于求才過聽人言移文見徴有司敦迫就道及至金陵入覲主上退謁今相國李公于中書一省之屬見之始知僕誠羸疾人也留省署兩月察其學與才益又知其迂濶不及事者也遂以學校之職授之特不欲以儒見弃耳承乏既久虛糜廩食無補名教時取故書讀之目眵視短未能終卷即已遺忘將叙次一二文字擬諸作者而酬答累之亦莫就緒學業愒弛莫此為甚今年士人家見録至公文仕宦及閒良人才殘疾老病者容其乞身不覺喜形于色及聞閤下持節再蒞東浙則又益喜庶其陳列自明有投策之日矣今乃有非所料者一旦欲以不肖之名舉而進之夫亦過聽人言不探其煢獨衰病有大不可者乎此雖得之傳聞萬一有焉則僕之身與家將俱廢矣恐累閤下知人之明且今賢才軰出忼慨倜儻之士一切出其所長馳就功名豈少如僕者乎幸察其慺慺之心有非險詖狙詐如世所謂小人者則亦可哀之甚也韓子曰天地鬼神臨之在旁僕豈欺閤下者哉天地鬼神實監臨之閤下為時求才冝亦為時保養人才可也夫幼而學壯而行老而休者士之常也

胡仲子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四

(明)胡翰 撰

厯代易覽序

厯代易覽二卷馬公本初既纂以成書持授余讀之始周訖宋上下千數百年土宇之離合帝王之因革人物之盛衰政治之得失善可法惡可戒不待紬金匱石室之藏而具見大較如指諸掌迺為之叙曰史之為書自左氏内傳司馬遷史記之後而編年紀傳之體常並行于天下雖有作者不能易也二體之外或綜括以成一家之言則唐志之所謂雜史也其事辭不備其義例不分君子取其便文以嘉惠承學而已昔温國司馬公既修資治通鑑患夫載籍浩博未易遍閲迺約之為舉要厯又約之為歴年圖又折其中為稽古録其言曰厯年多而舉其大要則用力少而見夫全功今本初是編猶温國之意也温國諸書今刋行民間者唯通鑑耳其他葢不多見雖袁樞之節要陳傅良之本末亦僅有存者余每惜之韋布之士處乎窮鄉下邑有志于學而力不足以致天下之書身都富貴者力足致之而或不暇殫其嵗月之勞一旦得公之書豈不深可藉哉古之學者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徒守卓約之説而不復考求諸史以廣其見聞之益吾恐非廣大精微之學也豈著述之意哉故書其端以告承學之士本初以進士起家師事信安戴君迪先生君迪邃于春秋其傳葢有所自云

古樂府詩類編序

太原郭茂倩裒次樂府詩一百巻余采其可傳者更定為集若干卷復論之曰周衰禮樂崩壊而樂為尤甚自制氏為時樂官能紀其鏗鏘鼔舞而不能言其意則天下之知者鮮矣况先王之聲音度數不止其所謂鏗鏘鼔舞其人固不能盡紀也以是言之豈不難哉若聲詩者古之樂章也雅鄭得失存乎其辭辨其辭而意可見非若聲音度數之難知而國家之制作民俗之歌謡詩人之諷咏至於後世遂無復雅頌之音雖用之郊廟朝廷被之鄉人邦國者猶世俗之樂耳獨何歟盖詩之為用猶史也史言一代之事直而無隱詩繫一代之政婉而微章辭義不同由世而異中古之盛政善民安化成俗美人情舒而不迫風氣淳而不散其言莊以簡和以平用而不匱廣而不宣直而有曲體順成而和動是謂德音及其衰也列國之言各殊儉者多嗇强者多悍淫亂者忘反憂深者思蹙其或好樂而無主困敝而思治亦隨其俗之所尚政之所本人情風氣之所感故古詩之體有美有刺有正有變聖人並存而不廢唯所以用之郊廟朝廷非清廟我將之頌不得奏於升歌宗祀非鹿鳴四牡大明文王之雅不得陳於會朝燕享内之為閨門外之為鄉黨非闗雎麟趾則鵲巢騶虞之風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故可以感鬼神和上下美教化移風俗今茂倩之所次有是哉以其所謂郊祀安世黄門鼔吹鐃歌横吹相和琴操雜曲考之漢辭質而近古其降也為魏魏辭温厚而益趨于文其降也為晉晉之東其辭丽遂變而為南北南音多艷曲北音多悲壯而隋唐受之故唐初之辭婉丽詳整其中宏偉精竒其末纎巧而不振雖人竭其才家尚其學追琢襞積曽不能希列國之風而况欲反乎雅頌之正滋不易矣是以郊廟祭祀則非有祖宗之事美盛德告成功之實會朝燕享君臣之間則非有齋莊和悦之意以發先王之德盡羣下之情哇聲里曲若秦楚之謳巴渝之舞涼伊之技莫不雜出以為中國朝廷之用慆心盈耳不復知其為教化風俗之蠧夫民不幸不見先王之禮樂考其聲詩葢有足言者然以唐初之盛不能無憾焉吾于此見其風氣之淳人情之泰政治俗尚之美皆非古矣其治亂得失是非邪正雖去之千數百載不待其言之著而今皆可見者則詩之為用豈不猶史之事哉故合而論之以寓吾去取之意將望于後之作者焉

王氏數學舉要序

數何始乎始于古之聖人六峜九章葢太昊軒轅氏所作也其學則古無有也六藝之教在小學八嵗之童習之而九數在當時猶一蓺耳道術裂于天下百氏之説並興天下之言數者不必本于儒而儒者亦罕究其奥于是有國者立于一家之學五曹孫子之科隷在國子雖以之名家可也然議者猶以一曲病之故其學之興也不能如古之恒久其為教也徵之於今而不可得方田之法廢則度地不得其要粟布之法廢則交質不通其變以至稟税積羃則無衰分少廣以御之髙深廣遠則無里差勾股以御之間有名其術者舉一貨一幣一程一度銖銖而乗之銖銖而除之寸寸而乗之寸寸而除之終其書不出乎此學之者終其書不得其術亦惑矣吾不知古所謂五曹九章法者有類焉否也意其不若是也必矣數者天地之紀也萬物之統也唯聖人能舉之聖人達乎天地萬物之情故也不達乎天地萬物之情以言乎數者則頼有聖人之法存焉耳當小學既廢之後法之存者鮮矣雖世所謂通儒或莫之能於是有言之者吾乃以其不能而病之亦惑矣且百氏之説不適于用君子不病之是雖不當于古豈不愈于百氏之説哉故吾于王氏之書有取焉其言九九竒兩之法較之世所見者約而甚覈于以均多寡比輕重揆髙卑準遐邇或盈或朒或正或員紀一衍萬極乎兆京正載其用不窮其意亦將授之于人非欲人之不知也使數學復興則是書冝不廢吾惜不及見其人而獨得其書以論之其有深于此者吾亦不敢謂其盡于書也吾聞之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莫非數也豈必由其術者然後能通之哉茍通之雖謂之儒者可也而儒者之學則大矣

風水問答序

烏傷朱君彦修故文懿先生之髙弟弟子也少讀書從先生游最久嘗有志當世充賦有司不合退而業醫猶幸其濡沫及人也著書數萬言曰格致論人多傳之而君之醫遂名海右又以陰陽家多忌諱不知稽諸古也復著書數千言曰風水問答書成示余雙溪之上推其用心可謂至矣易曰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天確然在上其文著矣地隤然在下其理微矣著者觀之微者察之知乎此者知乎幽明之故非聖人孰與焉而漢魏以來言地理者往往溺于形法之末則既失矣至其為書若宅經葬經之屬又多秘而亡逸不傳則失之愈遠矣朱君力辨之以為人之生也合宗族以居為宮室以處審曲面勢得則吉不得則凶其理較然及其死也祖宗之神上叅于天舉而葬者枯骨耳積嵗之久并已朽矣安知福禍于人貴賤于人壽夭于人哉故葬不擇地而居必度室據往事以明方今出入詩書之間固儒者之言也昔者先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土冝之法用之以相民宅土圭之法用之以求地中皆為都邑宮室設也而冡人墓大夫之職公墓以昭穆邦墓以族葬借欲擇之其兆域禁令孰得而犯之以是知君之言為得也惜其書不見于二百年之前紹興山陵改卜之議晦菴朱子以忠賈禍夫以一世豪傑之才千古聖賢之學萃乎其人觀于天下之義理多矣而■〈艹馬〉惟蔡元定之説是信者果何也哉吾邦自何文定公得朱子之學于勉齋四傳而為文懿君受業先生之門計其平日之所討論亦嘗有及于斯乎不然則是書成于先生未易簀之日必能是正其説傳信于人而顧使翰得而讀之豈知言哉且翰先人之葬今十年矣襄事之初匐匍將命而不暇擇嘗惕然于先儒土厚水深之言於是得君之書欣肰如獲拱璧昔里有余禎者以是術游江湖間邵庵虞公深敬信之其著書曰地理十準虞公稱其有得于管輅王吉之傳力詆曽楊之非而不悟指蒙非輅所作則與翰同一惑也書之于篇朱君其幸有以教之

趙氏合族詩序

天下之生皆同胞也(闕)觀之一邑之間為秦越者不知其幾焉一鄉之間為秦越者不知其幾焉甚則一室之人猶秦越也喟然(闕)乎哉意者不幸生今之時民不見(闕)求諸古而觀之賈誼稱庶人父子之(闕)有德色誶語以相夷則當時之(闕)如誼所言者家自為秦越也吾猶以為漢承秦(闕)心去禮義固冝則又益求諸古而觀之有周之興可謂美矣而葛藟之詩有終遠兄弟之歎杖杜之詩有獨行踽踽之怨其宗族兄弟既不足恃欲得佗人而親之又終莫之顧而比焉以文武成康泰和之風凌夷至於如此則所為秉彛好德者其心安在哉天理微而已私錮之耳吾豈以是誣斯世之民乎金華吾里也比嵗兵興吾從事于外間而歸省先墓見其故人長老朋友間未嘗不雍雍然過叔友家數相勞問見其長者少者益怡怡也范先生曰今趙氏合族以居矣長曰伯明次曰叔友又次為叔誠其先人弃諸孤之日皆幼也家落食指衆懼不足給又嵗頻苦兵革人思逃難故其兄弟散而居之逮今二十年叔友既買地合葬其先世之喪積其所有卜居雙溪之南復迎其兄命其弟同室廬以處合釡爨以食有無相通而欣戚無間也此于名教葢有繫焉余聞而嘉之今天下之人心習于故常風靡波蕩非有先王九兩之法以聯屬之必大譴大呵入于禁網不得已而後有司舉刑罰以繩削之茍不至是孰訾之哉故富人之家不待壯而出分貧者至老而無所歸姻友不加詰閭里不見讓以是為固然耳則今叔友之是舉也孰使之吾固知其兄弟之間將有油然而不能已者庸非秉彛好德之良心乎人推是心天下為公大道之行不在于古而在于今矣吾猶得而見之乎今以孝義聞天下稱浦陽鄭氏其後永康眉山三兄弟聞而興起焉鄉人歌誦之訖蔑如也伯明其尚以鄭氏為法以斯人者為戒則先生之言傳信于將來余故取而書之以為趙氏合族詩序

呉氏家慶集序

家難而天下易儒者有是言也不難其大而難其小其故何也人生不能無羣羣而居者莫親于父子次則夫婦也昆弟也等而至於長幼朋友之間備矣君師者治之昭德以儀之不協者有政焉于政不協者有刑焉大公之道也舉吾大公之道雖誅之可也有家者安得以是而齊之十義之列自君臣以降有一不致焉將喻之以道教之以正睦之以恩閑之以禮且懼其相夷也相瘉也無攸遂也非有政刑之可加不過積誠以感動之自引咎可也家國之相去豈遠哉而人情事變之難處恒在乎骨月之間能率一家之衆■〈艹馬〉為孝友之行無有間言者吾見亦難矣桂侯自越來迺為余誦其鄉人呉氏之美其言曰呉氏自唐文簡先生家于越之山隂後又遷於諸暨之孝義里世載厥美萃於後昆則有筠西翁焉翁隱居不仕勇于為義賙人之急如弗及人以長者稱之其子曰庸曰康皆以才克肖有事服勤於外竣而反命則率其諸孫鐩等晨夕問安否而翁教以禮即冠昏喪祭行之男女百餘人莫不唯唯致謹曰吾翁之教也翁年八十有七其五世孫肅始生賀客趨至翁坐堂上姆抱肅見客顧瞻咨嗟咸起為壽其事可繪而傳也州大夫聞翁之風者按行境上必以禮就見國家有造之初欒公鳳來署州事有故不及其門則致書喻意若將慊然是時翁猶無恙今不復可見唯是四方之士所以尊髙年美善行者其辭固存傳示子孫由是益亢其宗未為所繫願畀一言以叙之嗟夫人常以家為難治余觀浦陽鄭氏及今呉氏不遠千里之途並以孝友著于二邑之鄙何其盛也余雖不獲造翁之閭登翁之堂如鄭氏相與之親且久而桂侯之言諸作者之辭可徵也獨念翁一布衣男子耳教行于家能為古人之所難者如此彼身荷爵禄民戴其耳目以視聽處埶重矣又有國之政焉在焉冝若易矣然未聞庶幾于古者何哉桂侯儒者也方推其孝友之政以敷於吾郡必知余言非厲天下亦因存以勸忠焉

三老圖序

浦陽鄭氏由宋著孝友東南逮及同居者十有一世余所見者五世焉幼而同游老而相視無恙最久者惟伯陽兄弟伯陽兄弟二十餘而同母者三人焉今年伯陽七十有一其弟仲德六十有七仲舒亦六十餘既壽且康人以為榮而林君子山繪之為三老圖仲舒以書遺余曰古所謂老者將憲以乞言也吾兄弟素敦朴于言語無所取長而威儀動作亦未必可憲也曷取而圖諸吾懼無以紹前美而垂後昆將益修敬愛以堅晚節則所願耳幸有以激其衰懦余辱命作而言曰天之所畀智不能違天所不畀力不能取子何慊乎真元之氣人鍾其粹者鮮矣粹而際其會又鮮也際其會者鮮矣會而保其全又鮮也而况於克昌厥後益又鮮矣故古之君子言人之善不徒美之必綏之以多福焉故其詩曰豈弟君子求福不囘其稱人之福不徒祝之必介之以眉壽焉故其詩曰既多受祉黄髪兒齒斯亦至矣而猶以為未盡其期望之心焉于是而曰君子有孝子也于是而曰永錫祚胤也言之不足而又言之求其人果孰膺之乎蓋亦難矣自成周已然非天固嗇于人氣之所鍾不齊也漢荀爽唐薛元敬之屬人仰之若龍鳳可謂鍾其粹際其會矣而壽考果何如哉徐伯珍李仲黄人稱之為四黄四皓可謂際其會保其全矣其祚胤又何如哉葢未聞也然則伯陽之得于天者厚矣當天下改物之初伯陽偪處疆場一彼一此敵常利之有乗間之心仲舒遠仕朔土遭世傾覆殊鄉異井無期功之親詎虞白首復有今日之集乎兄兄弟弟怡怡愉愉不待爵禄而多福綏之矣不事服食而壽考介之矣而又甘旨之奉不違于時則有孝子矣孫曽之衆蟄其未艾則多祚胤矣凡詩之所言固備美矣自夫人處之逍遥山阿優游畢世何適而不可哉而仲舒侍其二兄欿乎猶諸生也君子知鄭氏之世德于斯在矣繼自今益篤不忘國家崇養老之義憲也乞言也必將有以取之余且望閭而趨采仙華之芝酌麟溪之酒合羣從取詩人之辭咏而歌之以為三老人壽是亦異姓兄弟也試以騐諸子山鄭奐故事猶存圖中容有此客否

缶鳴集序

物生而形具矣形具而聲發矣因其聲而名之則有言矣因其言而名之則有文矣故文者言之精也而詩又文之精者以其取聲之韵合言之文而為之也豈易也哉近之于身逺之于物大之于天地變之為鬼神與凢古今政治民俗之不同史氏之不及具載者取而永歌之載賡之不費辭而極乎形容之妙比興之微若是者豈非風雅之遺意哉冝君子有以取之呉郡髙季迪少有俊才始余得其詩于金華見之未嘗不愛及來京師同在史局又得其所謂缶鳴集者閲之累日不已合古今體數百首其事雖微可以備史氏之懲勸其辭則余之所欲模擬而莫之工者鏗鏘振發而曲折窅如也果何自而得之方呉郡未入版籍不幸為僣竊者據之擅其利者十年矣士于是時孰不茍升斗之禄以自活鬵釡間季迪日與之處曽不凂焉顧乃率其儔類倡和乎山之崖水之澨取世俗之所不好者而好之含毫伸牘鳴聲咿咿及其得意又自以為天下之樂率不足以易其樂焉此其所得為何如哉吾聞鐘聲鏗而立號石聲磬而立辨絲聲哀而立亷竹聲濫而立會鼙鼔之聲讙而立動若缶鳴之聲果何音也其西音乎南音乎抑太古之遺音乎不然則天下將治正始之音將作而此其兆乎何為一旦而及吾耳也得乎天者不求知于人求知于人者不得乎天季迪不求于余而余知之者商聲之歌不必出于已也而曽子歌之焱氏之頌不必費辭也而後世稱之則季迪之樂亦余樂也嗟夫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孰能為余發其吟風弄月之趣乎季迪由是求之其於道也幾幾矣

屠先生詩集序

屠先生彦德越之諸暨人也先生少處里閈習為吏黄文獻公判州事見而才之勉令就學遂折節謝其故等夷覃思于六蓺之文百家之言久之學乃大進監書博士柯敬仲自京師歸延致呉中率呉中諸生師事之呉為東南都會而敬仲放達喜通賔客至者非中朝賢貴人則四方之游士斆學相長凡國家之故實前代之儀注咸與有聞方是時天下之知先生者非直黄公當朝公卿大夫著聲譽者往往是也元有國自至元承平之後人尚彌文而器能多不足於用先生雖儒者所負魁然而嵬指畫天下事出入古今成敗利害瞭乎若燭照而枚計近在目中貴人與之游者聽其言莫不厭于心然訖不引手援之以為國家用低徊不偶僅以春秋試有司取一教官反出白晳少年下則其平生之情歡愉怫悱憂思忼慨觸于物者冝有以昌其詩而發焉余始識先生于呉中先生長余數嵗及再見于婺俱且老矣間相與言詩先生雅不自多乃曰子於詩可謂力扼虎射命中矣余聞之恧甚先生其訹我耶先生既没余與其二子亦久不見前年伯勤自越來言先生之詩已彚次成帙徵為之叙今仲敬又來復徵余言後死者烏得辭之古詩變而為選選變而為律雖有作者恒窘于聲偶研揣之間患不足馳騁以極乎人情物理之妙觀于先生舂客宻栗得之自然時涉恢竒不失乎當能發古人之所未言而悉吾意之所欲言乃知先生昔者巧力之喻于今見之矣夫詩者所以言乎其志也先生之志不伸于當代豈遂泯而不白于後世乎是用語其二子姑慎藏之天下當有采而傳之者矣

送徐文昭序

古之言吏者以治得民何治也正已之謂也不正乎已不可以正人矣不正乎人不可以得民矣故吏治之失自秦漢始賈誼深詆之為其徒事刀筆以簿書期會為務不知政體也秦漢之制吏必試書法諷書不及九千字者不得為吏上書字不正者輒舉劾其失以秦人之趣簡便而不茍如此是刀筆吏亦未嘗不學也况于古乎故曰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也信安之士徐文昭嘗從其鄉先生習舉子矣業成起家為吏吏大府數嵗不待書秩執政者拔而用之授烏傷簿烏傷由顔孝子得名古邑也文昭循謹而知學良吏也勾稽簿領之外將有以得吾民乎舎正已不可也故鄉人嘉其行而翰為之序

送胡正辭叙

延祐初詔天下郡縣選用諸生為吏諸生多學官弟子習俎豆修詩書之業一旦起家持簿書筐篋與刀筆吏伍或不願也即有願為者豈吾諸生哉即吾諸生為之猶不願也余嘗以是相天下士矣士有胡正辭者受詩于安陽韓先生學既通舉進士不利念其親則皆髙年兾得禄以養自越來吾婺居嵗餘去補吏台郡戒行李有日薦紳交游之士咸詩以餞之余固宗人也迺(闕)辭是行也人將以為榮非吾安知子所不願哉子舉進士時吾見子已嶄然矣今反用伍刀筆吏乎殆子之親老矣不可以不仕然國家選用儒者非以簿書期會迎合上官為諸生能也又非以刑法食貨賦税民為諸生習也郡縣久苦刀筆吏苛詐而諸生起學官良謹有循行且修詩書之業明先王之道可致太平之治子為吏幸無以刑法食貨簿書期會佐良二千石則吾宗人所望也

黄巖戴氏合族詩序

黄巖戴志道積貲為靈山大家分給諸子且二十年會有警志道父子辟亂山中人自亡匿不相見者久之事平始歸如故于是其子曰祐曰祚曰禧曰祖曰禮五人者奉其父相與謀曰吾骨肉幸脫虎狼之口而田廬貨賄幸不為强有力者之資追念山中日夜悲望恐無復平生歡則今何忍遽自携貳而不共此有乎乃合族數十人同居共爨而志道年六十餘髪不白精力不衰率其子姓習為孝友事朝夕不倦鄉人稱之余聞其事于永嘉李君得其篇什觀之乃為之言曰天地之間有生者以類而聚火之為物也陽之屬也故炎而上水之為物也陰之屬也故潤而下上火下澤其性不同故其卦為暌水在地上其埶必合故其卦為比物皆然鳥獸魚鼈之生也其翔而集者必其羣而後止其躍而潛者必其隊而後趨其或觸搏噬囓而去者盖必有異焉者矣至于人亦然人之相與處者天秩也非物比也國之君臣鄉之長幼家之父子夫婦昆弟自有生以來未之能易也而家為最親今天下不幸多故民苦兵革恒側足危懼即有倉卒扶老携幼流離顛踣于道窘甚輒弃去不暇顧男女剪為俘囚殺戮相食吾恐生之類且縻爛澌盡也于是而得戴氏之事以見天理之在人心如青天皎日而人類不至縻爛澌盡者蓋有以也夫猰■〈犭俞〉天下之猛獸也其性嗜食人獨不聞麒麟騶虞為其所殘善人君子天實相之張公藝李自倫之流厯隋氏五代之亂而卒保有家族數世不替計其人在當時智不加于楊素勇不侔于賀若弼善宦不賢于馮道積貲不富于張筠其所積習不過尋常匹夫之行篤于孝敬友愛而已耳今戴氏父子兄弟既析而復合焉是以孝友開迹之始也登登之築基之不固則積之不厚涓涓之流浚之不深則引之不長尚殫厥心哉國家之制五世同居者旌表其門異時寵渥所加不在其身必在其子孫矣

鄭氏義門詩序

國朝旌表孝義著為甲令以風示海内婺之浦江于是列上鄭氏之行義中書報下如故事賢大夫士莫不聞而美之鄭氏之以義稱者蓋延于天下矣予獨以予之知鄭氏將詳于天下之人也幼從先生受學舎其家見其二老人順卿嚴重慎舉動達卿倜儻不為邊幅然怡怡如也皆有長者之風其下子弟數十人恂恂如也朝夕出告入面隨才能授以事客至坐堂上左右執酒脯揖讓升降不能離尺寸予處其尊幼親疏間既久耳之所濡目之所染無間言也是時族聚而同釡爨者已數世矣上承朝廷旌號且二十年家日以大族日以蕃至今其義問益著男女筓冠婚嫁有其節死生塟祭有其禮相愛以恩相接以文他如義屋義阡以處凡疏遠之屬發廩捄災以及鄉鄰之人其事皆可紀乃會上有蠲復之令優澤又加焉予故諸生也東鄉而望將為二老人壽而達卿已不可作順卿髙年耆德固無恙而予獨不得與其子弟相周旋從事惟所以道上德而贊風美者莫如詩歌賢大夫士既倡為之烏可廢諸生之義徵諸隋唐以來孝友之家如張公藝宋興王丕李自倫之流庶幾三代之民故世咸義之所以彰善瘅惡樹之風聲者至矣然郡邑齊民猶以財力相長豈不遠夫予故論次其所知者以明國家之恩大夫士之言於兹為稱其亦風示之意云爾乃歌曰

嬋嫣鄭氏族大以蕃既蕃且同義問彌敦思卬祖父自躬載德有田連連有廬翼翼以播以祀以修以藏以貽孫子百度孔張世濟厥美人克荷負壽考在堂其從如雨肅雝孝友莫匪爾親厥初有生不異爾身服以世降恩則罔竭毋傷樹荆永懐瓜瓞乾糇之愆由小失大不見是圖敬奉明戒推我同姓逮我疏屬曰居曰藏有阡有屋流風四徂被于鄉閭嵗既薦荒我寧弗輸浦陽之江其流瀰瀰髙門有閌旌命有煒小子作歌告德於曽永言保之祖武是繩

胡仲子集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五

(明)胡翰 撰

心學圖説序

心學有圖圖有説金華鄭彦淵之所著也彦淵之學務得于已不求合于人故其言與先儒或同或異不惑於人之是非余始見之而駭再而疑三復而不能已猶未釋然乃諗諸彦淵氏上下反覆其議然後知其微意葢有在矣人同宇以生孰無是心哉中虚而神明宰乎五官統乎性情經緯乎萬事其為心豈有異哉可以參天地贊化育而不能不囿于形危于欲而構于物風波之民歟倒置之民歟何其相去遠也冥冥之中獨見曉者何其少也幸而有之則又過中失正惡外物之累求照無物之地以有生之氣有形之狀皆幻也以有為之法有言之教皆贅也而亦終不能去之秪自私耳雖曰氣合於神神合于無吾心齋也無念無住一超頓悟吾明心也見性也而于理未能全盡于物未能無外也人與天地同出一本有外之心不可以合天心彼惡知之哉彦淵恬處山林洒然有髙尚之趣嘗危坐一室竟夕不寐吾懼其去吾門墻而為斯人之歸也顧乃張皇幽眇致極髙廣上泝羲皇心地而與搢紳儒者較是非定可否於大公至正之域此其志豈茍哉邵子曰心為太極(闕)宇宙分事即吾分事吾分事即宇宙分事其亦(闕)此乎張子曰見聞之知非德性所知其所得者亦(闕)于見聞之外乎是自得也茍自得之揔方而議可也(闕)口所言可也不必同也不必不同也道一而已知之有至焉有不至焉行之有至焉有不至焉言之有至焉有不至焉以至觀不至易矣以不至觀至則難也若(闕)者固秦(闕)氏也自離經辨志以至壯未嘗不學即物以窮理則未之貫也集義以養氣則未之充也而况元元本本有未易言者欲求之孰從而求之欲舎而去之孰從而它求之且成心未忘也蟫食經傳間以至于衰且老猶紛如也罔如也觀於彦淵氏之圖説安得不駭且疑乎彦淵氏其將鍼砭我乎將授我以天地之鑒萬物之鏡乎雖然天下之同余病者多矣天下之禁方(闕)不在蘭室者人共傳焉而終不試之書曰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余敢取而書之以冠篇端

華川集序

吾鄉以學術稱者在至元中則金公吉甫胡公汲仲為之倡汲仲之後則許公益之桞公道傳黄公晉卿呉公正傳胡公古愚卓立並起而張公子長陳公君采王公叔善又皆彬彬和附於下當南北混一方地數萬里知(闕)物非可億計而言文獻之緒者以婺為稱首則是數君子實表礪焉逮至正以後黄公猶秉筆中朝于是淪謝始盡而得吾子充紹其聲光子充黄公里中子也嘗負其所有涉濤江游呉中者久之又自呉踰淮泝黄河而北達於燕趙留輦轂之下久之訖無所遇合傫然布衣耳然自京師及四方之士不問識與不識見其文者莫不稱其美則其得之黄公者深矣余間謁公華川上質其所業公不以為不可教引之就學退見子充英妙之氣奕奕文字間未嘗不駭且愧意鋭欲追及之其後每見則必出其文以示予而亦每不同雍容俯仰如冠冕珮玉周旋堂陛之上馳騁縱横如風雲虵鳥按兵行陣之間而音節曲折則與黄公如出一律雜乎並奏而天韵逸發也余亟讀之不暇古之君子病無聞焉非有待乎其外也待乎外而聞焉者則君子之不聞者多矣君子之學將以求道而已茍得其道則其見之立言者猶其措諸事業也自吾識子充埀三十年搢紳學者不必才且賢率多就功名以取富貴不旋踵而摧敗身蹈死地剪為俘囚者其人往往而子充幸而相見固無恙也以其所得者計之其取諸造物果孰優乎今子充年壯未艾才氣足以有為天茍使之遇合而措諸行事則不敢知由其所得益推而達之古吾見其無不至矣昔汲仲有言千古聖賢相傳之道由斯文而知之後之千古亦將由斯文而知(闕)道上下千古其人不相及矣必待此而後知其道焉然則子充之文不可不傳也以余處其師友之間知之深不自知其言之過揆之于道學術之在吾鄉猶其在天下也吾何嫌而不樂為天下道哉

送趙子將赴北序

武威余公廷心特達好士雖身處顯宦而所至延訪儒者退然如布衣居淛東二年移病乞去余始以諸生進謁既而公歸淮南丁太夫人之喪中原構亂淮南當其衝遂起公衰絰中守鎮安慶天下如公者計不多得不以廟堂之地處之而置在疆場恐一旦倉卒非國之利去年公之客趙子將來言公無恙唯鬚髪浸白貌加瘠耳聽其言論自分與城存亡決矣子將從公游最久在武昌時嘗教其子得臣比至京師公為書薦之達官諸故人自京師至儀真又屬其故人善遇之其來是也且曰淛東有胡翰者子往見之於學當有得也故子將以公之言為信而不忘余於閭左安知余之非才哉燕人有石燕人不貴而宋人貴之彼以為玉故也使知其非玉則委而去之甚於燕人矣趙公宮之垣廪以蒿荻趙人發而試之箘簵不能過其堅彼惟無箘簵故也使若楚之多箘簵則安用是哉余見余公之日少不虞公之推予有甚於平生知已者愳燕石與趙之苫楚不足為世重終敗折耳然余公之好士則天下之士知之子將在其門非若余之非才也年壯氣鋭可以有為于世進之以學可以自至古人顧乃碌碌泯其跡庸衆之中挈挈奔走道路而不暇則人不知也子將家西江豐城有老親在焉日夜念之告於余曰吾轅將南而今反北其斾矣余甚怪之則曰楚氛未靖西江未有歸日京師成遵余公之友也嘗以直道讜言忤柄臣於威燄方灼之時臨不測之禍而不辟今起而用之吾往依焉嗟乎子將余無以増益子矣何以稽子哉今天下之患四肢不舉者多矣幸朝廷無事腹心可恃也子往而見余公之友盍以東南之事告之如余公者豈冝久在外哉此非予言天下之言也

送陳仲經赴京師序

括蒼陳仲經為京師之行其姻友韓進之爲之請贈言余問仲經何如人也曰醫者也子知其醫乎曰否昔河東張仲舉嘗稱其術本東垣李氏又善鍼法則其人固善醫也余于鍼砭未暇論嘗聞李氏之學推人之(闕)病根於中氣不足(闕)治體以脾胃為主其用謹于内外有餘不足之際窮其補瀉升沉之理隨證加損而為之方其意較可見矣故世多尚之嘗有中風不仁者醫視之投以人參數斤而愈有痢者蠱者醫視之取白术當歸佐以它劑投之以木香傷中氣人所用者輒去之痢者服之三月不愈又以蠱者之證為不足投某劑亦不愈母氏始病熱不汗頭若脅皆痛甚七日而氣懣毉視之或曰此傷寒也或曰非也病且革毉猶恬而視之耳比余至京師京師之毉十倍而甚於此者有之然不皆主李氏嗚呼明之患世人以元氣不足為外傷淫邪而反瀉心肺是重絶其表也安知為明之之學者槩以淫邪積滯為元氣不足視之間有中者則其術神矣不幸往往而死寧不為之寒心乎若是者葢有由矣昔明之之言曰凡外傷有餘之證必見于左手左主表故人迎脈緩而大倍于氣口或再倍或三倍内傷不足之證必見于右右主裏故氣口脈大倍于人迎傷重者在少隂則再倍太隂則三倍是豈不明甚矣乎後之學者得其書之所言而不得其所不言其于脈固有不能盡明者茍不能明何怪其誤也唐許胤宗不欲著書以為脈之候幽而難明(闕)意所觧口莫能宣也由(闕)之言豈不信乎世皆知鍼砭刺人一撥見病之(闕)飛矢以故不敢輕用就令用藥皆以針砭視之(闕)幾乎余未識(闕)而(闕)以是告者重進之之(闕)以余所見者(闕)其慎之也仲經誠審于脈而(闕)善學李氏者矣方張君(闕)翰林雅善推轂士(闕)吾見户外之屦滿矣

贈楊載序

洪武二年余客留京師會楊載招諭日本自海上至未幾詔復往使其國四年秋日本奉表入貢載以勞獲被寵賚即又遣使流球五年秋流球奉表從載入貢道里所經余復見於太末竊壯其行丈夫生不為將得為使足矣緩頰折衝之間一言得之足為中國重一言失之亦未嘗不為夷狄侮笑東南海中詩夷國逺而險者惟日本近而險者則流球耳由古以來常負固桀驁以為中國不足制之元入中國所統土宇與漢唐相出入至元中嘗命省臣阿嘍罕將兵討日本未及其國而海舟多漂覆不利其後又議取流球用閩人呉誌斗之言不出師而遣使往喻其國留泉南者雖久之訖不能達而罷豈二國果不可制乎亦中國未有以服其心也今載以一介行李冒風濤之險涉魚龍不測之淵往來數萬里如行國中不頓刄折鏃而二國靡然一旦臣服奉表貢方物稽首拜舞闕下此非人力葢天威也天威所加窮日之所出入有國者孰不震叠因其震叠而懐柔之行人之事也非有陸賈之辨傅介子之勇莫膺其任而載慷慨許國奮不顧身者吾不知其何所負也竊求其故而於駙馬王公見之公在閩中嘗取漢太尉家法書以遺載欲其不失為清白吏子孫意者夷人饒於貨寶恒以此啗中國之使中國之使受其啗而甘之鮮不衂於利者使載不衂於利則奉天威命安往而不濟茍衂于利則雖奇丈夫檢狎小子之不若耳幸加勉焉今國家委重非特使事葢將授之以政矣

送祝生歸廣信序

余觀秦漢以來學術之盛未有加于宋諸儒者方乾道淳熙間朱子紹明道學之(闕)于東南時則有若廣漢張氏東萊呂氏相與左右而扶持之其它豪傑之士如永嘉薛氏戴氏東陽陳氏(闕)氏亦皆角立自以其所長暴于一世之間而江西陸子静氏則又其卓然者也自鵞湖會集而議論往來(闕)抵牾至不能挈而合之則欲各尊所聞行所知以俟後之君子二子既没國家混一南北表章聖賢之學教人取士非朱子不著為令於是天下靡然向風顧凡昔之所謂豪傑則已磨滅澌盡雖其説之存者葢亦無幾矣獨為陸氏之學者今江東西間往往不乏其人世雖欲舎之而終不能使之不傳者何也竊徵諸其書不能盡其奥恒思就其人問焉故處州録事鄭復初先生嘗為余言其鄉人祝蕃逺之學出自陸氏且甚髙其行今十有五年矣至正丁亥余居先人之喪有友偕客來見者余匍匐釋杖而出望見冠服若不肅即而與之語則樸乎儒者問其家世則蕃逺先生之從子元暉也問先生則即世矣因述其行已之槩先生遇事不顧利害與人開心見誠所至以講學為已任指授有師法尤屬意其門人危素與之語或終夕不寐去輒目送之以為興吾教者必斯人也噫使先生茍在則僕承下風而趨固所甘心焉而今不及見之元暉之所得者又特其地理之説為詳殆其支餘耳地理家者夸尚禍福以惑人徼取重貲而元暉見利不茍趨見不可不茍就漸濡世澤猶不失為儒家子余間與之周旋登麓而望指某水某丘類若可徵者窮其故不余告也於其歸省乃率交友賦詩贈之敢致一言曰子之不我告者其術秘耳願聞子從父所紹於陸氏者可乎余嘗識危君於京師危君不自言其學之所自子言之又聞安仁李仲公子之先友也余視其文章不在子從父下矣子幸歸而拜之以余言質諸先生有若朱子之徒者其言如此且翹翹然望之先生其謂何哉子它日其有以語我乎

送張傑夫赴廣陵序

張君傑夫以已亥之秋同知信安郡事後二年辛丑余始辱與之游又二年(闕)君以秩滿調廣陵其子之師祝彦明氏來告曰(闕)者(闕)以贈禮也贈以言者義也張君之望於先生久矣今君之車馬有行色先生盍亦圖諸余聞之矍然葢學有祠曰文昌祀七曲之神賜姓受氏揆其初與君同所自出每春秋君必潔牲謁告祠下每祭必燕洽與諸生極歡而罷且俾紀諸盛美受命既久訖以衰憊不果答君之貺微子吾幾遺之如弁髦敢不黽勉從禮以奉行者夫人之相與不以遇合為難其好我也則望以周行之示其出祖也則致夫靡懈之規敢不黽勉而繼之以義今天下構兵數嵗矣廣陵在東南為大都會昔之豪華鉅麗皆君所見者一旦蕩無遺矣直視平野設險以相保孑遺之民望治甚于饑渴茍能舉簞食勺飲投之即黧瘠者戴之猶父母神明也果何憚而不亟捄之畏天命而悲人窮此其時也君過家上冡往踐其任幸為我謝諸牧守髙葢之車緹油之屏朝廷所以彰有德者二千石與别駕實共膺之今方脩漢故事願勉旃毋自處黄覇下也

送葉通判詩序

方山葉君來佐郡事其居距學官豫章槐梓之陰相接謦欬之音相聞也君旦日出署公牘退即從容與諸生談義嵗時往來觴酒豆肉相勞問意未嘗不歡然相得也于是四年矣書考且去諸生來告曰君之勤於政仁于民者羣耳目不可塗也竊幸承君子之光在詩有之無小無大從公于邁我則從之矣又曰載色載笑匪怒伊教君則教我矣今君之驪駒在門無一言以道揚厥美夫乃不可乎先生蔣植曰生之言然甘棠周人所以美召公也嵩髙周人所以賜申伯也託物造端婉而可推於政者古之義也君家方山海上食禄于衢即其山川風土之勝以攄其登髙思逺之情不亦冝乎請以是賦之既而成章屬余叙之余與君東西南北之人也幸而集焉取詩書法律以相從事以為其治沾沾自足於是則末矣往嵗東南之民弄兵海上聞其鄉有孝義者合衆得千百人願為國先驅出死力討之事埀集而將帥執狐疑之心不決卒養虎自遺言者至今扼腕此其人為如何耶吾恐生不足以知君也君行勉之毋久處蘘中不脱頴而出也送

許祭酒還京師序

元年冬詔崇國子學大選儒臣以典教事於是許先生存仁以適用之才名家之學簡在聖衷由博士超拜祭酒先生既蒞職致請于朝俾歸省先墓之在金華者迺十有二月丙午謁拜墓下峻事戒行内自京師外及邦人君子莫不喜聞快睹而稱願之以為閭里之榮也邦家之光也斯文之幸也翰雖衰病將别猶不能已其區區焉自昔帝王之興順天應人以有大造于海内士無貴賤無小大無逺近咸有帝臣之願故知者効其謀勇者陳其力術者技者殫竭其能蝟興角立一切馳騁以就功名其間克任道徳之重膺師友之選者計自漢唐以來幾何人也漢高帝以馬上取天下若無事吾儒者唐太宗雖從事吾儒求其經緯天人之故培植國家之本若房魏諸臣豈嘗庶幾成周之風乎皇帝監觀古今當四方用武之日即以教國胄子為先務先生在皇宫厯年既久啟迪弘多至于今兹遂長成均優渥之恩特達之遇人皆知先生之才之學足以致之而無忝也翰于先生之歸嘗聞之曰吾起諸生承輝明兩之間自是無它長惟一誠對越耳然後知帝王經緯天人之故培植國家之本有出于知力方術之外者又知先生所以膺師友之選任道徳之重非人所及知也此易所謂尊酒簋二用缶者翰也昔嘗受之先師而存仁獨能紹而行之循是以往茍無替焉則閭里之榮邦家之光斯文之幸也余將它日以為先生賀

送周善長歸省括蒼序

余交善長父子間今十餘年矣至正乙未之夏宣城貢公泰甫以侍從之臣除閩海亷訪使者道經婺之蘭溪天盛暑人多患暍遂假溪上民家居之善長侍其嚴君濟川先生走數百里自松陽山中來見公歡甚叙故舊之好形之咏言復手書玩齋集中諸詩遺之以歸濟川至婺俾持示余且徴會焉余于公無能為役其見察殆若神交人不知之濟川知之也因識公之末簡後四年余辟亂山中見濟川於松陽又六年見其子善長于嚴州壯而美髯漫若不相識者而善長固識之不忘今年冬卧病太末善長以公事至郡數抵余舎言論移日以小巻三植物請予書之君子於松取其貞於竹取其直於梅取其潔莫不有可觀者方天地閉塞風霜之氣凜然草木能不易其操者寡矣等而至于人亦然不幸而罹世草昧衣冠塗炭能不變其志者未嘗無其人亦豈多得哉始余與濟川相見時海内雖多故民猶晏晏也往來江湖之上過從寂寞之濵常歡然自得因念在錢唐夜與貢公共談以■〈匡上大下〉藁命余叙之意謂■〈匡上大下〉集以取名節耳公之心余知之濟川知之也濟川嘗為文學掾循雅守名檢退休山林髙年無恙今又有子如此其得之家學者抑服習賢大夫之流風餘韵者乎其能潔能直能貞也必矣歸省之日幸致余意于而翁曰謝家玉樹盡在庭砌矣善封殖之以無忘角弓是歳乙巳冬十月序

送袁知州赴寕都序

江西既平執政者選寘長民之吏起袁侯於信安以知寧都州事信安之師唐公也有僚友之好在時之彦鮮于必仁名家也有久要之義來謂余曰袁侯行有日矣吾屬賦詩願先生一言以嘉惠之余觀州郡守吏秩不貴于諸侯而勢等耳諸侯始封地大者五百里小者百里而止今郡地千里州猶不下數百里俗之登耗政之小大金榖之出納教化之張弛恒懸於長之賢否由是擇吏者慎之有守焉而無所建明不可也有為焉而無惠愛以加民不可也有惠愛而不知經國之大體猶不至焉也兼是數者輿望屬之而資格不逮猶將階焉而升也豈不難哉今袁矦之為寧都不待積勞書能公府拔之將校之列而付之民社之任其賢可知矣袁侯受任釋其弓馬之勞而按夫文墨之事其往冝矣獨侯有母夫人在堂髙年七十餘李令伯所謂盡節于陛下之日長報劉之日短者能無慨然于懐乎方是時令伯為此言猶未食晉人之粟也茍仕焉而食人之粟處兩難之勢古之君子葢有道矣詩不云乎四牡騑騑周道倭遲言行役之逺也又曰豈不懐歸王事靡盬言王事不可不固也雖臣子之孝思根于天性烏能以私恩廢公義乎無私恩非孝子也無公義非忠臣也權其輕重而行之故曰不遑將母雖行之父母之愛曷已哉故曰將母來諗今寕都在西江之上計其道里所次有非昔人之倭遲者矣袁侯治其民政成之日迎其親以就養有非昔人之不遑者矣余敢以是勗君之行庶古之義也

送呉思道歸金陵序

東南都會稱金陵為最始余至其地從先生長老考德問道則知李公晉仲之賢次則陳子恭許可進群輩崛起亦邦之彦也子恭嘗偕余登石城臨大江四顧徘徊由翠微之顛下憇清涼寺具酒肴談笑為樂懐玉鄭復初先生賦詩薩天錫洎諸生皆和之蓋亦一時之髙風逸韵余再至求其人則往往隨牒四方存者無幾矣又其後余至焉則山川改觀求其人之存者莫不化為異物矣及來信安之地亦余故所游者其民物罹兵燹較之他郡凋瘵滋甚顧凡朋類多賔客游士客有呉思道者晉仲之鄉人也與可進為同行余往時雖不及識之而翺翔諸公間固久為余言其事厯厯如在眉睫余思晉仲不可復作見其鄉人於世異事殊之後豈不猶幸也邪思道甚直而不求異於人甚能而不求售于俗志慕古雅尤善畫好鼓琴居庠序之職阨於单寠郡邑鮮克知之其知者又力不克振焉於是揖余而别因述夫盛衰之故離合之情而釋之曰天地之化終則有始知恒而不知變則浚恒也知變而不知恒則振恒也浚則困振則凶不知天者也故鳳皇乗乎風聖人乗乎時天將啟之則聖人作矣賢人君子出矣子歸而視夫黄旗紫葢之氣則知余言為可徵矣幸無效白面書生蟫食經傳槁死而無聞也子其行哉

青霞洞天游記

道家所謂青霞洞天者世名爛柯山即晉王質觀奕棋處在今信安之興賢里余客信安頗久非有吏事恒願游以乏同志不果今年夏六月七日龍泉章公三益來按郡乃會諸生出城南門輿行十里至武坪又數里渡沙步溪又出入篁篠中十餘里抵山之麓有寺曰寶巖觀曰仙集棟宇皆已剥陊日午熱甚道士具茗列坐久之湫隘猶民家耳道士除道遂循觀右拾級而上飛梁横亘通趾頂皆石蜷如蝃蝀其下劃然可居得地如坻者東西深百餘尺廣半之巨木蔽空公與諸生皆集飄風汎木葉虛徐漫衍後先不絶涼滿襟袖如坐碧雲蒼雪間求昔人之遺刻唐宋以來陸庶錢顗徐霖游鈞諸名輩往往可識其它漫漶雖欲識之不可得然惟庶碑最古侍者行酒酒數行已余與客呉思道旁縁石磴登山之脊出所坐梁石上四顧皆林阜溪流虵行野中東南諸峯矗立蒼翠晻靄則紫微也最後公亦挾一童登之復坐縱談問道士故梅巗精舎所在莫有知者日且暮悵然有懐質與余皆東陽人書石曰閼逢執徐之嵗有晉樵者之里人胡翰入山與客六人共飲未醉輒去翰記

胡仲子集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六

(明)胡翰 撰

孔氏家廟碑

先聖孔子生於魯寔襄公之二十一年至哀公十一年而薨門人會葬明年即其故宅為廟祀之藏衣冠琴瑟車書廟中漢髙皇帝世祖皇帝明帝章帝安帝皆親幸闕里祠以太牢之禮雖魏晉南北用兵文帝黄初武帝太始皆詔修廟祀給洒埽守衛歴宋齊梁及拓跋魏髙齊之有國遂纘承為令典方是時天下未有廟也至唐武徳而後國子監有廟至開元而後郡邑有廟天下通祀之而家廟則惟魯存焉乾封以還車駕東廵者悉修漢故事周太祖平兖州以人主之尊伸北面之拜如弟子禮情文崇極徽號屢加常以宗子一人襲封爵四時饗祀在宋曰衍聖公靖康之難衍聖公友端扈蹕南渡與其從父傳俱家於衢襲封如故而廟祀闕焉寳祐初郡守孫子秀請於朝始賜田五頃建宫墻於郡東北菱湖之上廣至二百餘楹事具庸齋趙汝騰記後燬於冦廼徙城南宋亡元氏改物至元間曲阜之宗子斬其後以端友之孫洙當襲爵降旨徴之洙入朝固讓特授國子祭酒歸守江南廟祏廟故書樓其制非寳祐之舊會兵革益圮壊不治己亥秋王師取衢州制以分省郎中姑孰王愷董郡軍民事公讀書通逹治體至即明法令布恩信與百姓更始謁拜廟庭以為水木本原所繫不可無以示衢人命有司葺而新之告成之日族之長者少者衣服冠而趨旅牲幣於庭敬共將事願紀成麗牲之碑用侈公之賜翰惟孔子之道如天之髙地之厚日月之明四時之運有不得而賛者取其故實書之以見詩書仁義之澤罔有窮極所以立生民之命開太平之治者帝王賴之咸致尊禮非他享祀可例由春秋以來傳緒五十有三世廟於魯者禮也舎魯而南者宗子去國以廟從焉亦禮也禮之所在君子慎之况其子若孫人將曰此聖人之後也將以聖人望之崇徳象賢異時太平修復舊制是宜有引無替昔周有清廟魯有閟宫至今歌咏不足使人想見盛徳之美翰雖不敏敢緣古義再拜而系之詩曰

奕奕新廟有嚴考祀誰其尸之文宣孫子纘緒魯邦世載厥美作廟于南會通之禮皇祖在上監無遐邇大夫師長百工庶士保有天常實受王祉矧茲具瞻俾就傾圮顯允王公載振而起聿來孫子于時率履弁舄裳衣陟降庭戺黍稷鱐脯薦則有體亦有旨酒式燕以喜盛徳百世表是南紀匪南紀是表魯邦是啓惟聖是嗣孫焉及子言念伊始

浦陽王氏義門碑頌(有序)

浦陽王氏其先由烏傷之鳳林徙於深溪逮今十有(闕)世由士覺之父逮今孫曾同居而不異爨者五世士覺既長其家於是益圗亢其宗焉廼本諸禮旁采近制定為規則凡敬先務本惇禮厚生睦族卹衆吉凶之際鉅細之務具有條貫而儆戒防範曲盡其慮不忘造次既成帥其子姪而躬踐之致慤致愛協於人心公聴並觀(闕)稱願父老僉謀以為皇明肇修人紀崇教化將與天地同流州里之民如王氏者實化育之所陶甄宜従令典旌表顧以天下之大不能周知有司未暇以聞而吾屬生處仁里遭值太平之盛不可無以請將列上其状士覺固謝曰吾何善而父老過為軒輊將亦惟吾宗祏是賴昔吾鳳林之族甚繁其别出金華者為文定公季海散處濠梁者為忠恵公處一而吾十世祖起實來遷於是則忠恵公大父也雖同所自出吾祖未嘗以門閥加人安於田野非其力不食非其財不取衆以善人稱之淳朴之風代相纂承暨吾祖吾父不越一迹吾父徳輝性尤勤儉然推其贏好為義事棄諸孤之日誓言當法吾勤儉合食共處當如吾在時如麟溪鄭氏吾兄弟無所肖似夙夜祗惕不敢私其田廬私其貨賄私其服御奉養以承前人之餘休禮曰人道親親也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合族則合族者所以尊祖也敬宗也所從來逺矣吾懼不能繼其後且天地有常經生民有常性父父子子夫夫婦婦兄兄弟弟■〈艹馬〉於孝慈和敬者常道也尊尊親親合其本支施及宗姻者常事也皆吾所當為而為之吾職也吾懼不能盡其職其可襮於人乎是重吾不徳也父老其圗之金華胡翰聞之以謂其友劉剛曰大道行而天下為公大道隱而天下為私由世而降也世降則風俗治化隨之皇降而帝五典必勑而後惇帝降而王六行必書而始備其又降也則表倡之而有不率者矣防範之而有莫之禁者矣雖五典六行人倫之常而踐之者鮮矣於是而有表厥宅里之制所以風厲之固移風易俗之微意也非直寵一夫而榮一家将以一夫一家而為天下億兆人勸也天地之氣積隂於北積陽於南陽明勝則萬物育生氣暢則八風調自有國以來未有應期而闡其坤珍合於易之出震見離者惟我皇家之興實符之皇上建中和之極正朝廷以正天下定禮樂立制度一道徳同風俗方恢有虞成周之化凡在涵煦茍有知識靡不有孚顒若况畿甸之内禮義之鄉宜有先天下而丕應者以余觀於王氏豈惟世徳之所臻哉葢天地之氣化國家之聲教有以啓之道之扶而植之易曰聖人作而萬物覩其徴見於斯矣他日旌書之錫不在深溪而安在乎有其實者其名歸之士覺何患焉幸勉之勿替剛曰吾請復於士覺諭於父老國有制家有法君子不以小亷廢大徳先生之言是也昔邵庵虞公嘗作頌以嘉美鄭氏王鄭東西鄰也願有述焉庶幾勸之以九歌乎我乃為之頌曰

皇帝受命靈承于旅奮其神武汛掃海宇監觀下民久(闕)其馭五典不敦九法攸斁乃建有極麗於中正再造人倫以立民命聲敎流行自南而北如彼風霆不速而疾矧兹奥區國之東鄙仁漸義摩濡于目耳孰不興起董為善類九世同居則有鄭氏誰其嗣者相望伊邇(闕)國之孫忠恵兄弟樹徳自昔封之以世五世不異亦鄭之儷今也其昌緜緜而長曽孫其良肅肅是將曰父而父曰子而子夫夫婦婦無非無是兄兄弟弟何彼何此厥心愔愔并如一已厥従如雨聿來率俾享祀以時饔膳孔宜崇我孝思百爾不虧顧瞻有則戒慎無私恵我宗姻及彼比閭嵗凶不饑訟寝而愉何以俾之孝友所旉嗟嗟孝友惟徳之基天經地義生民之彛胡習而媮道隱而微比屋鮮封誶語相夷横流方潰有是表儀篤哉爾祖慶無不延卓爾曽孫纂之惟艱為父為母保佑自天天啓皇明萬國以正萬民以寜家是用成能亢爾宗則大爾(闕)大公之世何淑不旌下臣作歌以揚頌聲有來觀風(闕)此可徴

越國公廟碑

越國有廟故叅知政事胡公之将士洎邦人之所作也公歿之明年衆咸戴公之徳慕公之為人營建廟像於郡城之中區廟成之明年朝廷嘉念公忠壯寛厚扶翊興運弘濟艱難身歴百戰功冠一時不幸死於肘腋之變不可無旌卹之典於是特贈光禄大夫淛東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趣國公遣宿衛臣瑪哈穆特致祭於祠叙述厥勞哀悼懇至罔有儔比公之冡子徳濟拜手稽首奉揚休命以為先臣大海一介甲胄之士誤承眷遇列備戎行自起義以來王師取和州渡江而南下太平進攻金陵保有其城遂東克京口以及毗陵西南拔宣歙以及睦州由睦而東婺為巨鎮婺下衢處皆平廣信亦平天威震叠兵不留行先臣嘗受命前驅不敢避鋒鏑矢石之危以率先士卒摧殄勁悍所至都邑輙下未嘗以金帛子女之故妄事剽戮衆爭向附遂膺大任叅大政被國厚恩恒思以死報社稷御下悉推赤心待之冀得其死力耳故雖剚刃不悔也先臣既歿國家益用兵上流舉湖漢沔之地於反掌之間又通巴蜀拊循嶺海又北城襄陽臨中原而扼其項背綿地數千百里先臣曾不獲與諸将分甘同苦竭股肱之力效尺寸之勞於疆場是則天也皇上以乾坤之量日月之明兼覆廣照不求備下臣既起臣徳濟於衰絰之中授以兵柄襲有爵位又追念先臣之勞錫之封號登秩上公克有享祀於婺之人以焜燿其後嗣子孫先臣有知且不死矣臣聞因物之精制為之極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若先臣之鞠躬盡力馳騖一世其氣發揚於上宜不可掩故有不虞之警往往於夢見之銕面長身毅如也葢其志不忘本朝如此徳濟不武典守東陲不能翦滅仇敵以雪先臣之恥昭國家之賜唯君臣父子之義惡能已哉尚為我載諸麗牲之碑翰觀古將帥之臣有志不展而功業未究如岑彭來歙祖逖李嗣業者天遽奪之故公之功烈惠澤被於江左淛東浹於婺之人使天下望之而不加焉此其可扼腕也大烝之禮先王所以崇徳報功者無所不用其極則斯廟之作非臣子之私於國家實宜之葢禮之以義起者乎乃詩以歌之曰

皇奮厥武耆定爾民疇若先驅則有虎臣虎臣桓桓如林之殷允也胡公實邁乃倫昔在有元雲雷遘屯失其金鏡華戎紛紜天造有邦肇域淮濆俾公來輔鐡靣長身為國爪牙克壯且仁秉戈山立超距川躍以歩易騎動罔不獲左則左攻右則右所所向輒靡何敵不却何城不隳土宇斯拓自西徂東淛水洋洋公來制閫于睦之疆于以秉鈞于彼東陽連城惟五如水有防龍節鳥章弓矢殳斨背徳者誅歸斯用臧邦有螟蜮公則是取鄰有封豕公則是拒不饉不飢由公我哺不札不瘥由公我祛公之於婺孔惠且時匪是我私王國是毗國有瘈猘人莫之知反噬而逞孰拯其危左右庶士小夫及耄相示咨嗟惟公是悼僉曰悼之尚罔或報赫斯不忘是用作廟作廟有奕享祀不忒先王制禮以致崇極嘉廼有徳洎乃丕績曰惟大烝相古作則揭虔妥靈有祠伊闢皇命使臣聿來稱秩最其勤勞爵以越國惟越國公肅然冷風志不克究澤則罔窮公今有子亦公是似踐其有位敵王所愾教忠之訓有永無替繼自今始其祀百世

新修廣濟廟碑

嚴陵之山其望為烏龍矗起江上嶄然髙偉陊然峛崺而下環属地中其西南為郡城未至郡二里有祠翼然倚山而蔭巨木則廣濟廟也廟祀山之神宋天聖中俗稱護境王紹興徙都臨安勑加其爵郡守吏至者既視事則必告謁有故則必為民祈請著為恒典如古秩禮王師東下今行省右丞李公思本率將士首克郡城大修山川之祀擊羊豕謁拜祠下士卒委心易慮往來賽禱者與郡人相属於道龍集甲辰之嵗公在鎮葢六年矣恩威流布竟内又安人民和會神貺屢昭而公每將事則潔清祗慎不怠不瀆如厥初願惟廟之木石丹漆黝琧歴嵗滋久摧朽刓泐將葺治之隂陽家言嵗星不利乃飾廟像加粉采焉明年乙巳春始掄材庀工命麾下劉潮董之於是摧朽者易以堅良刓泐者施之塗甃而凡門廡宫寢未兩月而巍峩炳燿嵬人目矣神妥其靈人用禋享而公之將事益虔又明年郡之父老請刻石紀成公謝不可父老益又固請公乃諗於翰曰事神吾軄也曷足紀乎惟神所以旉佑兹土則靡敢忘初吾之至民始安堵諸苗在杭其帥楊某率之以襲我城不利退屯三十里決意復戰而顧若有追者渢渢山谷間遂驚擾而遁乙已春冦兵犯我諸暨新城合十有八萬守者告急吾總騎卒赴援嘗禱於廟是夕廟旁居民聞人馬戞札若聲而馳者怖不能寐未幾覆其衆而殪之龍潭之上非神與有力則一介甲胄疇克以濟敌凡旱澇之變災異之興師旅之役吾必祈焉報焉告成事焉此非徼福我躬神實監之其尚敢忘翰聞而韙之天下名山川自五岳九鎮以降能出雲為風雨阜民財用者郡邑皆得如望禮祀之能捍大災禦大患者則大烝祀之今山川之神往往以是著聲靈宇宙間若神之事由五代及宋傳者多矣以今觀之豈過矣乎易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苟信且順天人應之矣况於神乎是固依人而食者也公精白一心以忠國愛民宜獲其報敢以是復於公告於父老而書之石神葢唐貞觀時青溪人其出處之故幽明之辨具宋章岷郭磊鄉碑兹不復述取古者迎送神之意系辭其後俾邦人歌以享之云

神之來兮肅以風謇将降兮玄宫威靈憺兮有赫般要眇兮無窮攘羣敓兮東表阜百榖兮西灝承巍巍兮祚明徳惟下民是冒(右迎神)神湏揺兮安留忽而去兮上浮望杳冥兮不可扳翠冉冉兮山之幽玄猿呌兮石裂文魚波兮衝風起惟峻極兮終古民享祀兮如始(右送神)

成趣軒記

凡物之自得其得乎己者已知之人莫知也得乎天者天知之人莫知也天也者莫之致而致也雖已亦莫知之也曷從而得之惟無所係累者得之也扁之於輪良之於御蒲且之於射詹何之於釣極天下之技自以為得矣大叔之田虞氏之博昭文之鼓琴孟公之飲酒極天下之樂自以為得矣由君子觀之其溺於物一也天下有不溺於物者然後至焉若靖節先生之所謂成趣者其得於天為何如也張君子愚意有契於是遂即其居室而扁之子愚客睦州城中有屋數楹僦地龍山之下有蔬數畆朝挾一童以出荷鋤畊植倦而休休而復作自食其力恒懼不給非有三徑之松菊與桑麻也又性不嗜酒親戚故人居中州者為多加以師旅歴嵗踰時不能會合相勞問非有近局之雞黍與壺觴也獨其環堵蕭然短褐簞食其貧類焉而猶未能無車馬之喧如柴桑栗里也則子愚之所以成其趣者将孰信之余以為萬物一體也萬古一息也隨其所在而自得者皆天也以其所無慕其所有雖茍得之非天也故子愚之於靖節不必同不必不同各適其適而已矣各適其適者且莫知其然而然矣此天也其趣固天趣也余每恨無以得之間従子愚游見其甘隱約樂淡泊頹乎其順也未嘗不咨嗟變色使吾得託於田父野老相與欵門一笑於願足矣安能老而浮沉斯世猶曰古之人古之人哉

天機流動軒記

至正十年春武威余公廷心持憲節按部至浦江問邑之士於謙齋趙侯侯以戴叔能進公嘉奨之隷書署其軒曰天機流動余嘗造焉叔能顧而乞言於予既數月矣未有以復也則問諸叔能而知其説本荘周氏之書又數月得東陽陳君君采所為文讀之乃憮然曰是不既備矣乎抑余之不敢易其言者則有由然矣昔者君子之敎人也孰不欲引而納諸聖賢之域焉其必曰下學上達者懼渉於髙逺而不知務也顔子至明睿矣孔子教之博文約禮之外若無事焉以聖人之教如此後世猶有為周之學者而況以周之説明吾聖人之道豈不難乎彼以為無内無外也而吾亦且以為無内外也彼以為無迎無将也而吾亦且以為無迎将也然則吾之所謂天機者即彼所謂天機乎吾嘗觀之天地之間葢萬有不同矣而莫不各得其所焉鳶之飛也翺翔乎千仞之上翛翛然不自知也魚之躍也浮游乎九淵之下浟浟然亦不自知也是孰使之然乎抑自然乎源泉之出也前者逝而後者續草木之生也榮者悴而區者伸是孰使之然乎抑自然乎日月往來而明不息寒暑往來而四時相代以為有推移者乎且孰推移乎是以為有主宰者乎且孰主宰乎是以為氣出於神乎氣固神也以為機出於性乎性固非氣也易曰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氣也一隂一陽道也顯諸用則萬物無不體藏諸密則一物非我有是故無小無大無逺無近無往而不在無時而不然而況於人乎況於聖人乎今徒見夫榮衛周流呼吸出入而吾無所與者吾謂之天男女飲食視聴言動而吾有所事者吾謂之人是知有物之物而不知有物之則也茍知之則形色天性也此吾所謂道非周之所謂道也雖知之曷得之全其在我者而已矣全其在我者無私而已矣是故純亦不已者徳之盛也自强不息者勉之至也行乎人之所不見猶人之所見發乎己之所自知猶人之所知者慎獨之事也不慎乎獨則有時而息不極其純則無以與天一此吾所謂學非周之所謂學也由聖人之學以求聖人之道翰也未之能焉惡得以告人雖然余公發其端而不言不可不繼之也敢用是以記夫叔能之軒

樂道齋記

斯君文夀來自行御史臺留郡邸搢紳與之游者誦君之美而告於余曰斯君天子之國學生也以才能推擇為時用其志未嘗不在詩書爼豆間故有齋曰樂道願先生一言以相其志余聞之駭且愧鄙人於道未欵啓也斯君之所樂者鄙人何足以知之将以言其觕也則鄙人之履迹未嘗又君之門目未嘗擊其輪奐之美二者何居雖然昔者嘗私淑之矣天下之可以快耳目娱心志者其為物至夥而君子弗好之弗好之則弗樂之君子之所樂者重珪累組不足以為貴萬鍾千駟不足以為富君子之所樂者舉天下之物不足以喻之先乎天地而不見其始後乎天地而不見其終行乎日用而無乎不在是故三皇得之以立人極五帝得之以顯人文禹得之以紹舜湯得之以革夏文武得之以造周伊尹得之於野成湯舉之顔淵得之於陋巷孔子稱之孔子得之而人莫知之故孔子得之最深而不知老之将至孔子之徒既沒由是而得者鮮矣更千五百年而周茂叔合其門弟子求之其弟子程伯淳求之其後朱仲晦繼之然皆引而不發由是而知者鮮矣吾嘗求之天地天地髙厚而無窮於是而求之日月日月循環而無端於是而求之四時四時變化而不測於是而求之萬物萬物生生而不息於是而求之吾身吾身至近若或得之耳目視聴熒於聲色口悦芻豢體好安逸於是克而治之心通乎神性命於天至微至賾無物不該於是存而養之克治存養日求不足於是而勉强以繼之勉强猶人也非天也故求三十年矣志勤力勩而未之慊也今君廼得以名其齋其盎若飲醇酎乎洒若聆廣樂乎若登春臺而熈熈乎若游康衢而皥皥以為徒乎是未可知也吾又烏足擬諸形容哉為我謝斯君國家軍旅之事方興而君之車馬有行色余不敢請間也君子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古之義也君幸職思其居以報國家天下安而後臣子得遂其私他日退而燕處是齋由余言以求余之所不言其尚何如哉其尚何如哉至正丙申春三月媯仲子記

畏所記

常山邑丞劉彦英嘗自溧水辟地抵吾婺數過従論學及領邑事又數於衢郡見之間語余曰吾於世無所取長自家庭子弟従師受學長而服官政隨牒四方恒若弗勝也弗逮也人以吾為畏焉吾念之固然計吾得者以畏也失者亦未必非畏也因名其室曰畏所願乞記於下執事余謝不敏今年聞余病且免歸其請益固廼作而言曰君子處天下之至約而不戚服天下之至賤而不愧履天下之至險遇天下之至變而不駭且亂中立而不倚内省而不疚惡乎畏也茍得志雖富且貴焉當大任於廟堂之上決大議於人主之前一言定國不變色而利澤加於民若舉而措之惡乎畏也吾聞之天體物而不遺人物之生日用之間莫非天命之流行念慮有一不誠焉言動有一非禮焉雖至隱至微也而人偽參之天命幾乎息矣操舎之頃存亡之幾也敬怠之萌吉凶之辨也今君之畏詎不以是乎則吾知之矣以是而畏之唐虞三代之聖人猶兢兢業業孜孜慄慄翼翼亹亹不能一朝夕寜也書曰廸畏蹈而畏之也又曰寅畏敬而畏之也又曰抑畏謙而畏之也皆所以畏天也詩曰胡不相畏小人無所忌憚不知天者也不知天者不當為而為之知天者不當為而不為當為而不敢不為之故其畏也非懼怯也非委靡也又非有操切之者昊天曰旦與爾游衍昊天曰明與爾出王君子知之故無不畏仲尼著其三其致一也余與劉君皆學仲尼之學者而余恇怯委靡恒患不振竊觀於劉君方兵興時脫身危亡疾疫之中奉其母夫人以行歴數嵗而返於鄉閭髙年無恙不失人子之道一弟二子自為師友不廢義方之訓雖仕宦非其志也邑人親之官事不嚴而集其立心行已加扵余矣在易之乾以惕無咎在震以恐致福君何失乎以君懐恐惕之心求免於戾則非也天下有任重道逺而賁育不與焉者吾於君之名室寜不重有警云柔兆敦牂之嵗夏五月記

愚齋記

趙氏兄弟合食而居者三人伯明修其先業尤精於方術求其胗療者悉趨而赴不規規於錙銖之報人以是徳之郡長佐馬伯章之父年七十矣數致伯明視疾無老幼視之咸愈伯章曰吾祿不足於養何以報之君子贈人以言吾以伯明之義告諸君子幸為我張之伯明曰吾何足以辱此吾有室曰愚齋願得胡先生一言記之於吾足矣他日來請余以為天下之利人爭取其厚天下之名人爭取其美太史公所謂焦神極能為重糈者實存乎此而名為貴今不求其美而自託於愚無乃過乎試以而術言之人懸命於天有疾而寄之於醫按尺寸切動靜其要在脉其侯微矣推而内外推而上下欲知其變先諳其常欲知其始先建其母由陽而别之知疾病之本由隂而别之知死生之期不智而能之乎病有從逆有竒恒有表有裏有過不及兩之以九竅之變參之以五藏之動驗之以六運之化調之以百藥之味味殊性異惟所用焉病同治異惟所適焉以平為期不失其宜不賢而能之乎起死於将危明患於未至下工十不失五次工十不失三上工十全必非不賢不智者之所能也自僦貸季以來若岐伯雷公鬼臾區其人皆幾於神聖非但賢智而已其後若秦和越人淳于意雖不及古之神聖其人皆賢智也又其後若張仲景華元化徐成伯許智藏之属亦非不賢不智而能其術也伯明之術得之先君子而先君子葢有所受矣其有不本於是數子之途轍乎茍本之固神聖賢知之事也豈愚者而能之乎伯明習其事亦既能矣則所謂愚者何有哉周人鑄鼎倕囓其指黄帝遺珠罔象得之君子葢惡夫智巧焉今世之搰搰攘攘者跉踔相騖於時殫極權數求所意欲不遺秋毫計其用心未有不以為智為賢也由君子觀之其性鑿矣其情蕩矣曽顓蒙之不若劣亦甚矣天以昭昭者全賦於人參為三極物莫比靈焉非純樸無以養其真非沉黙無以保其和非敦厚無以致其逺非深潛無以極其奥純朴也沉黙也敦厚也深潛也不幾於愚乎則伯明之齋雖謂之愚可也伯明之毉人皆知之其愚未有稱者惟於余頗有合焉其弟叔友居南山中將黜聰明屏嗜欲久視人世其必囅然於余言矣

芳潤齋記

烏傷鎦剛養浩受業於潛溪宋先生業成充賦吏部留京師益磨切其學於四方之賢士四方來者莫不爭先願與之交公卿大夫言於朝將用其所長養浩固卑讓引而東歸闢室以為讀書之所扁曰芳潤以求其歸宿於六經乞文為記余請訪諸其師以為潛溪當世儒宗方以文顯子之文又酷似之何以余言為哉養浩曰先生非西河之人奈何以此語我先生吾師之友即吾師也願以告我余聞之不能奪其志廼為之言曰天下之物莫不有聲色臭味之可好而載籍之在天下未有聲色臭味如物之可好而惟儒者好之其曰芳潤者自晉陸機有是言人傳誦之六藝之文曰易也書也詩也春秋也禮樂也樂亡而禮僅存其三曰儀禮也周禮也禮記也漢儒槩而言之以為六藝史遷曰六藝經傳以千萬數窮年不能究其説累世不能通其學聖人之言豈越(闕)若是哉火於秦汨於漢加之傳注日以滋蔓故習於訓詁者溺於專門流於術數者拘於災異否則詞章而已爭事口耳非有得也易通於幽明之故書紀夫政事之實何取於芳潤也詩以道性情之正春秋以示法戒之嚴何取於芳潤也禮以正行樂以和心又皆民生動作威儀之則風氣流行合同之化非徒誦説其於芳潤又何有也無亦以其辭焉已乎苟以其辭則有卦畫以來列聖繼作渾渾灝灝代有不同至周而噩噩矣郁郁矣及周之衰失其本真吾夫子從而繫之删之正而脩之聖謨猶洋洋然望之若邇測之而愈奥江河不足以為深廣泰華不足以為髙巖草木之英不足以為粹雨露之甘不足以為美大羮玄酒不足以為淳猩唇貛炙不足以為腴味乎此者心融意適(闕)淳也腴也粹而美也深廣而髙嚴也(闕)天下之物而中無有厭飫也此其為芳潤沾溉天下亦已多矣春秋以來若屈原荀況之在戰國賈誼董仲舒司馬遷劉向揚雄之在漢韓愈栁宗元李翺之在唐歐陽修蘇軾曾鞏王安石之在宋皆得其膏馥涵揉揮灑爭雄擅長於作者之塲機也固其靡者耳由呉入洛雖少年才藻秀發而氣不揚徳不勝僅得乎其濡沫與弟雲吹喣以冠一時方之作者曾不足以希建安七子之後欲以議乎秦漢之上相去益以逺矣烏覩道之大全哉文者載道之器也徳脩則道凝道凝則言立有本者如是舎本而求末得其言不得其所以言雖兩漢唐宋魁人傑士才驅氣駕悉其平生之力未能極其淵源之所如往昔者聖人建極以身為法於天下患無以周天下之衆及後世之逺於是著之為經學古者生乎聖人之後誦其詩讀其書亦将以身體之以心會之則聖人之道不在扵書而在吾身吾心矣聖人不能有加於吾之性天地萬物之理皆吾性所固有也吾於是而得之亦不能有加於吾之性其得於天者固如是特因聖人有以啓沃之而得吾之本然者耳世儒習而不察聖學不明及宋二程子出於濓溪之門始闡揚之以承墜緒晦菴朱子益加討論以一衆説然後聖經賢傳訛者正疑者缺晦者明如日中天士得而讀之如出三代之前宜其坦然由之而無疑世之篤於自信者何其鮮也能任重者又益未之見焉氣卑習陋文獻日以替矣吾與潛溪抑且老矣無能為矣養浩游於潛溪之門既得其學出其所長足以用世顧乃退就淡泊従事於聖賢經傳矻矻窮年此其志豈徒在乎口耳三寸之間而已哉余故即其名齋之義推論古今得失學者當務求其本六經之旨昔人以為列天地也立君臣也親父子也别夫婦也篤兄弟也明長幼也浹朋友也吾過養浩見其館人王氏長幼千餘指合族以居父子親兄弟睦恂恂習為孝友禮讓而養浩常周旋進退其間為之軌度記之經解所謂六教者養浩有之矣道在邇美成在久則余所望也洪武十三年冬十二月四日胡翰記

胡仲子集巻六